那一刻,她才明白,原來所謂的帝後和鳴,不過是表面的光鮮亮麗。
先帝子嗣單薄,宜王一直不開智,只能接了小皇子出冷宮繼承大統,可先帝終究是忌憚外戚,怕是百年之後她這太后專制,是以早早就教會了小皇子防備。
也是先帝駕崩之後,娘娘與她道:「裴家三代在朝,兩位皇后,這福分,得在這一代,到頂了。」
畢竟有近十年的母子情分在,皇帝剛剛繼位的時候,對太后還是恭敬的。
選後一事上,他也曾問過娘娘,娘娘說皇帝的事情,該由皇帝自己做主。
年輕的帝王選擇了一個寒門姑娘,不顧朝堂反對,執意立她為後。
可後位太重,哪裡是那麼好坐的。
這皇后去得早,留了太子。
而彼時,皇帝已經獨當一面,僅此一事,他復又來問太后,他問的是失了母后的太子,當如何立身處世。
何其相似,好像當年的他與娘娘。
可帝王這一問,何止只是求一個解,他還在問娘娘討一分答案,更是討一個準信。
答案,娘娘給了。
「皇帝若覺得是哀家動的手,那你我情分,也實在是到此為止了。」
「母后多慮,朕怎會是這意思。」
那天,他要娘娘保證能護住太子。
也要娘娘保證裴家絕不會邀功。
那一日,娘娘面對著這樣的帝王又是何心思呢?
她有著最尊貴的身份,可她的世界裡,怕是早已經荒蕪了。
「皇帝,太子沒有母家支撐,再木秀於林,勢必勢弱,」娘娘一字一句與帝王道,「他要強大起來,不僅僅要的是保護,更要磨礪。」
「怎麼磨?」
「皇帝該懂得制衡,也該有新的皇后。」娘娘如是道,「在太子成年之前,哀家會替皇帝看顧好太子,可皇帝你,也要答應哀家兩件事。」
「什麼?」
「永遠相信太子,也永遠相信裴家。」
連誦低了頭,發現假寐的人已經皺著眉心睡去。
她輕手輕腳過去將薄毯替她蓋上。
可是,帝王多疑,終究是沒能全信太子,更不會真的信裴家。
如今三殿下這塊磨刀石,已然脫離了掌控。
嚴家父子的結局,就是他們野心的兆寫。
娘娘愧疚自己給帝王出了這般主意。
而皇帝,他應是也覺出了皇后一黨的心思,不然,也不會當真叫裴成遠做了將軍。
可裴家應下這軍銜,便也是破了曾經的誓言。
往後,朝堂勢必要動盪起來。
苦,太苦了。
她想,娘娘該是很累的。
身在其位,左右皆為刀俎。
多一分滅頂,少一分無路。
她覺得有愧於裴家,更有愧於嚴家。
可這一切的一切,哪裡有因果,人的路還不是終究靠著一個個的未知試探,走到了今日。
眼下,娘娘想救嚴小姐,又心疼嚴小姐。
最後還是糾結了自己。
她招了人進來點了安神香,片刻才慢慢走了出去。
嚴之瑤就等在殿外,一見人出來就立刻迎了上去。
「連姑姑。」
連誦瞧見人,面色一動,並沒有上前。
「連姑姑,之瑤有一事想要連姑姑解惑。」從她神色,嚴之瑤更是確定今日太后本是有心,所以她拉住了連姑姑的衣袖,「連姑姑,有什麼是之瑤能為娘娘做的?」
連誦觀她半晌,輕輕搖頭:「姑娘,從心吧。」
「什麼?」
「娘娘不需要你做什麼,」連誦道,「奴婢送姑娘出去。」
這一路,連姑姑果真是什麼都沒有說。
嚴之瑤亦是沒有再問出口。
可一瞧見戚清婷,想起太后口中的為了家族利益的打算,想起那句「若要你嫁一人」。
嫁給誰?
北大營里,裴成遠正領著眾將士打習武場回來,碰見倪老將軍正在帳前叉腰站著。
「師父,」他幾步過去,也跟著叉腰站著,「瞧什麼呢?」
「瞧你這大小伙子,這次回京這麼久,竟然也沒個消息。」
「什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