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無疑,太后給了她一次做主的機會。
她見過戰場,亦見過父兄棺槨。
動盪時,甚至連基本的安身立命都算是離經叛道。
漫天神佛,竟無一可求,亦無一可幫。
如今,一樁婚姻,也能叫人橫生事端。
怎麼不可悲可笑。
「小姐?」
嚴之瑤收回目光,她瞧了一眼寺廟,卻沒再近前。
「小姐怎麼不走了?」
「回吧。」
「回去?」
「嗯,時辰不早了。」
啊?露華來回瞧了瞧近在咫尺的佛堂和小姐,終於道:「小姐不是答應了夫人要替少爺祈福?」
「……」嚴之瑤回身瞧她。
露華也瞧著嚴之瑤,眨巴眼狐疑問道:「不是麼?」
夫人既然是托小姐來祈福,那自然是替少爺求的啊,畢竟少爺現在就在軍營,北狄一天到晚地滋事,安穩不了一點。
其實,原本這不過是嚴之瑤隨口敷衍戚清婷的話,此番被丫頭這麼一問,十足語塞。
「是。」她終於接道。
「那?」
「走吧。」
二人到底還是往那寺中走去。
北大營,裴成遠送走倪老將軍沒多久,就收到了裴柒送來的字,裴柒倒是跑得快,但層層檢查也是要跑一陣子的,聽說嚴之瑤被皇姑母帶去了南山別苑,他擰了眉頭。
「少爺……」裴柒剛開口就被瞪了回來,立刻改口,「將軍,小姐不能去南山別苑麼?」
「能。」
「那……那你皺眉……」裴柒抱怨一半剎了車站好。
怎麼少爺做了將軍後又凶了嗚嗚。
裴成遠瞥他一眼,低頭批他送來的字:「往後,你每次過來,順便把府里的事都給我說一遍。」
「都?」裴柒問,「包括胖嬸的貓又爬樹啦?」
「……」
「好,我曉得了。」裴柒乖乖站好。
片刻,裴成遠改好了字丟給他,似乎是難以啟齒,但到底還是說了:「主要是給我報一下平安,還有……還有她的婚事相關。」
「噫?」裴柒這次沒多嘴,趕緊就點頭,「是!」
裴成遠原是不打算再多說,可是一眼瞧見某人鬼頭鬼臉的模樣,忍不過還是踹了一腳:「快滾!」
「好嘞!」
重新執筆,發現落下了一張。
兩月不見,這人的字好像又進步了不少,也與他的楷書更像了幾分。
只是他不寫楷書許久了,此番看來,竟無端生出些奇妙的情愫來。
像是有個人,與他突然有了千絲萬縷的關聯。
「你皇姑母,怎麼沒直接要你娶了她?」
師父的話沒來由就闖了進來,裴成遠筆尖一抖,墨汁暈在了紙頁上。
「成遠,之瑤已無父兄,可是嚴氏父子慘死之後,他們必有後手。當初嚴將軍將她託付給哀家看顧後上的戰場,你以為,他此舉何意?嚴將軍一生征戰,卻並非空有戰功的莽夫,否則,何以帶出嚴家軍那般的兵?」皇姑母的話言猶在耳,是他剛回京不久的時候,「他在賭,賭自己能闖出一條血路。贏了,皆大歡喜。輸了,這便是跟哀家託孤啊。哀家這輩子,應過二人,一是皇帝,二,便是嚴家。前者,哀家終究是沒做到,這其二,哀家不想再失約。
「如今她一介孤女,身邊可謂群狼環伺,你都知道他們想要趁熱打鐵拿下嚴家軍,哀家會不知道麼?之瑤生性單純,從不曉險惡,你說,哀家不把她放在裴家,又能放在那裡?
「既然要放在裴家,便就只有兩條路,要不,她做你阿姊,要不,你娶她。」皇姑母的聲音振振,「現下這頭一個你都受不得,我若是當初替你定了後一樁,你又當如何?!現在,你還覺得哀家做錯了麼?!」
當時他憋悶許久,終於是一指院子:「我想要外頭那假山!」
殿中幾人皆是沒反應過來,半天,還是連姑姑先開了口。
「裴少爺剛剛說要什麼?」連姑姑差點以為自己聽岔了。
「道理聽多了,糟心。皇姑母,」他道,「我就要那假山。」
「少爺這是不講道理了,這好好的怎麼……」連姑姑沒說完便就被皇姑母拉住了。
「行,」皇姑母無奈應了,「拿拿拿,拿回去,叫你出個氣。但是——往後待人好一點!」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