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如果不是這樣,當初江母怎麼可能讓她接神像回家。
凝視半晌,江矜月低頭閉眼,第一次在這尊神像面前雙手合握。這個姿勢算不上參拜,她的心裡也沒有多大尊敬意味,只是時間、場合、氣氛都到了而已。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僅僅一步之隔的神龕內,黑影卻狂歡地躁動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在這個神龕前低下頭。
祂近乎貪婪地望著江矜月,低頭時那修長的天鵝頸垂落下來,露出線條流暢的肩膀和雪白的後頸,仿佛一隻待宰的
溫順羔羊,長而密的眼睫在眼下落著一道陰影,和祂見過的任何在神像面前低頭的人都不一樣。
能求到神佛面前的人能有幾分從容?要麼面色扭曲,要麼眼露貪婪,即使最無所求的人站在祂面前,也會有幾分畏懼。
然而江矜月不一樣,她面容平靜,心無雜念,甚至經常會忽略掉祂寄生的這個神像泥胎。
祂幾乎興奮地想要將自己的軀體擠出神像之中,好湊到她的面前,去撥弄那雙漂亮的眼睛,看看她面對自己真身時候的表情,甚至惡劣地希望看到那雙眼睛裡露出驚恐和畏懼,祂一定會好好地、好好地享受她,舔去那滴痛苦的眼淚,感受她的顫慄,那溫柔從容的嗓音哭起來,恐怕也嬌聲細氣。
如果她不哭——那更好了,讓她哭出來的過程,祂也一樣享受。
木製的神龕在祂的擠壓下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仿佛頃刻間便會倒塌。祂等不及了,祂等不及了,一滴眼淚,只要一滴眼淚......許願吧,許個願吧......祂會滿足她的一切願望,而作為報酬,邪神也將得到她的一切。
她的淚將重塑邪神的肉身,而願望會讓他得到她的靈魂。
虛無的影子組成的觸手甚至已經隱約觸碰到了她的眼下,祂是如此的急不可耐,期望得到她的一切。
江矜月倏然睜眼,神色里是一派清明,那絲若有似無的黑影也在她睜眼的瞬間煙消雲散。
四下平靜,沒有任何異樣,但江矜月卻莫名感到一陣被什麼東西注視著的不舒服的感覺。她沒有許願,反而隨手取下神台上的兩個硬幣,和凌道長分開前她簡單地說了一下神像和這段時間的異樣,前者猶豫片刻,只讓她先找一塊紅布蒙住神像的眼睛,不要再供奉香火了。
邪神:......
算了,邪神安慰自己,祂本就是被封印在這尊神像里的,並不是世俗意義上的神明,供奉於祂而言並無大用,只是因為是江矜月放上來的,才受用一些而已。
不管她收去了哪裡,祂都會自己去重新拿回來,凝出一截觸手從她的衣袋裡將硬幣勾出來,再帶回神龕里收藏把玩,拋來滾去,這種戲碼他早已經輕車熟路,反正江矜月很快就會忘記這些零零散散的瑣碎零錢。
甚至還沒等她洗漱休息,那條觸手就已經忍不住在神龕的背面捲來捲去,像是一隻尾巴一樣迫不及待地模擬玩硬幣時的活動了。
但江矜月卻轉身拿出來了一條紅紗的長布。
乍一看到這條紅布,他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東西,江矜月走近一些踮起腳尖靠近神像,幽香的氣息撲面而來,她的臉第一次離神像那麼近,祂幾乎能看到她白皙臉頰上細小的絨毛,讓祂幾乎飄飄蕩蕩心猿意馬起來,完全注意不到她做了什麼。
等到江矜月將紅布蒙上來時,祂的視線卻驟然受阻,整個魂魄都像是跌入了漆黑牢籠中一樣。
邪神渾身一僵。
祂反應過來那是什麼了,當時江矜月將祂帶回家時也用了這個東西,這是人類用來束縛神明感知的一種手法,只有需要挪動、送走神像的時候才會用到。
她居然要把祂送走?!!
......
接下來一連幾天都風平浪靜。
不管是鬼嬰的騷擾,還是之前的那些怪事,都在神像的眼睛被蒙住後消失了。
張玲玲的屍檢結果進入尾聲,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從隊長含糊的透露來看,似乎只是流產失血導致的急性病而已。她的家人不出所料地賴上了學校,甚至言語間還頗有也要將江矜月一起告上法庭的意味,但賠償的大頭到底還在學校那裡,江矜月將這件事告訴了母親,後者幫她聯繫了律師全程盯著程序進展,所以這件事暫時還不需要她來操心。
這段時間,家裡再也沒有出現東西被挪動的跡象,也再也沒有了那種被什麼注視的感覺,更重要的是,她再也沒有在家裡看見什麼古怪的黑氣、一觸即分的影子了。
周末一轉而過,江矜月也恢復了白天上課晚上回家休息的兩點一線的作息,一邊上課一邊忙著項目上的事情。
不用疑神疑鬼、擔驚受怕,一切似乎都恢復了正常。
這天,因為王若梅一直催促她將設計細節多改幾版出來給甲方挑選,江矜月在辦公室里改稿子改到晚上才回家,往常回到家都要整理一下房間,查看一下神像蒙著的紅布才休息,但今天江矜月實在是太累了,洗完澡後眼睛要睜不開了,睏倦地倒在床上,手裡還握著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