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嗎?」祂問。那雙柔嫩纖瘦的手已經被凍紅了,江矜月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上,從沒受過這樣的苦,冷透了的刺痛從骨頭縫裡鑽出來,祂從沒覺得紅色這麼刺眼過,讓祂不愉地皺起眉頭,「你的手不能做這種事。」
她的手應該是用來握住祂的,用來抱祂的本體和捧起祂的附肢的,而不是在這裡刨雪,甚至有可能受傷。
如果讓她的血滴落在雪地里......
光是想想那種可能,祂就滿腔怒火,躁動得想撕碎一切。
江矜月沒意識到祂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心裡只剩下強烈的感激和慶幸,甚至掃去了她對於祂的不滿和怨念。
兩顆晶瑩的熱淚滴落在祂手上。
她搖著頭,鬼使神差地,江矜月低下頭,連帶著淚水一起吻了吻祂的手背。
「謝謝你,真的,謝謝...」她微紅的眼睛裡還包著晶瑩的淚珠,在黑暗中盈盈發亮,叫人憐惜。
邪神一頓。
他的那不存在的呼吸都停住了,原本被假想弄得惱怒的心被這一個輕飄飄的吻提起來,明明這只是感激,甚至是後怕和慶幸更多,但祂卻像是被主人誇獎了的狗,控制不住地興奮起來。
好想吻她。
瞳孔中的血色在黑暗中愈發濃重,祂的瞳孔緊緊收縮,甚至有那麼一瞬間,祂差點都要維持不住人形。邪神的本體,那純黑色的霧影才是祂最喜愛的,一定能將人類全部包裹起來,從頭到尾不留一絲縫隙地貼緊,因為是霧氣,是虛無的黑暗,哪怕祂要將她從腳趾開始舔舐,她也很難察覺,甚至會天真地將自己放在祂的裡面。
但是不行。如果不維持著人類的模樣,那她連祂的一句話都不會接。
很快,顧時易就醒了。
幾個人被埋的時間都不久,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意識。
「月月?!」他愕然地看著跪坐在身邊的女兒,而她的身邊還有一位高大的男性。
天色似乎瞬間轉陰了,雪崩也停止了,一切都像是死前的虛幻場景,而乖巧的女兒正守在自己身邊。
江凌是幾個人里醒的最晚的,腿上的傷口再度裂開了,但幸好綁緊的木板固定了骨頭,沒有讓骨折變得更嚴重。
「你這麼能一個人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迷路,或者遇到風雪,你會死在雪山裡的!!」
江矜月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著頭不說話。
顧時易又急又氣,「你萬一出了什麼事情,讓我和你媽媽怎麼辦?!」
江凌拉了拉他的手,「好了,先別說月月了,她也是擔心我們倆......」
江矜月低著頭,聲音微不可察地低聲說:「那你們出事了,讓我怎麼辦呢?」
顧時易一愣。
「我也不算是一個人吧,還有祂呢......」她指了指自己旁邊的男人,「我朋友和我一起來的......」
顧時易看向坐在自己女兒身邊的男人,不知為何,他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危險氣息,惡感似乎隨著昏暗的天色像是有重力一樣壓了下來,他狠狠地皺眉。
再看向已經逃出的酒店,那根本應該在雪崩里就倒塌的承重柱卻奇蹟般地維持著危險姿態,只在目光難以企及的深處,有著詭異的暗色。
這個男人......
顧時易皺著眉,卻忽然被懷中的妻子拉住了,「時易,你去幫我看看韓秘書和張律師怎麼樣了好嗎?」她受傷了不好挪動,但也很擔心自己的秘書和朋友。
顧時易立刻被這話轉移了注意力,點點頭,專心地檢查了一邊江凌的傷勢確認無礙後,才起身走到另外一邊去。
顧時易走後,江凌才開口:「月月,你怎麼來的?」
丈夫關心則亂,但江凌可是注意到了,女兒身上的裝備並不合身,卻沒有一絲凌亂,不像是趕了很久的路,反而像是剛剛穿好的模樣。房間的雪地里都是建築殘渣,她的手上卻乾乾淨淨,除了有些被凍紅了,沒有一絲傷痕。
這根本不像是從雪裡面挖出了四個人的手。
江矜月目光漂移,「......就是,朋友帶我來的啊......」
大概因為是一線律師的原因,江凌的眼神總是一片清醒銳利,像是無往不利的劍,一眼便能看到人心裡最深的秘密。
她的目光轉到了一直沉默著的男人的身上,看到了祂血紅色的古怪瞳孔,正欲說些什麼,卻忽然看到了江矜月的眼睛。
那本該漆黑的瞳孔里,掩藏著一縷紅芒。
這抹紅色讓她原本清冷美麗的臉顯得有些妖異,像是被鬼怪附身的空洞人偶,也像是被獵食者標記過的小動物。
江凌想到了什麼,立刻看向兩人面前的雪地,潔白的雪地上,安然佇立著兩個陰影,一個是江矜月,另一個就是那個高大的紅瞳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