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劍影跪坐在蒲團上,她垂了垂眼睛,如流水的墨發馴順地垂在臉邊緣。她沒做出任何威脅性的動作,但肢體卻倔強地表達了自己抗議。
「你拿什麼擔保?你知道祂到底是什麼東西嗎?!這種東西也是能教化的嗎?你手裡拿著一個肉包子,就以為自己可以馴化一頭狼嗎?」
「如果祂是狼,那也是我養大的。我可以用我的名聲,我的一切擔保,江妄是我下山時遇到的,那時祂甚至對世界還沒有多少認知,只會無意識地行兇。我教會了祂人類的語言,人類的規則,我保證,只要讓我們在一起,我很快就會讓祂也學會善惡觀。」
「你......你還給他取了名字?!」對面的人看起來十分憤怒,「什麼江什麼的,邪神就是邪神,不允許有名字!」
江浸月沒說話,她只是坐在那裡,一切的質疑和紛爭都像是潮水一樣向她湧來。
「邪神能有什麼好東西!你看看祂都做了些什麼?」
「——這些戰爭,都是因為祂的挑撥!」
「瘟疫,流毒,謀殺,一切都源頭都在這個邪神身上!」
「江浸月,你到底有沒有想過凌霄派?我們把你養大,而你呢?你做了什麼!你這樣冥頑不靈,只會讓我們凌霄派顏面掃地!到時候外面都傳是我們包庇了邪神,縱容天下大亂,百年之後,你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江浸月脊背挺得筆直地坐著,雙手篡成拳頭放在膝上,即使被人這樣懟著臉罵,她的情緒還是很平靜。
直到一人說:「必須殺了邪神。」
這句話像是點燃了人群里蘊含不住的恐懼氣氛,於是恐懼轉化為憤怒,人人都開始高喊道。
「殺了邪神。」
「必須除掉祂!」
「你為什麼不動手?這本來就是你的任務!」
「江浸月,這本來就是你的任務。你是天才劍仙,沒有人比你更合適做這件事。」
「殺了邪神!」
九霄劍和神像被一左一右地放到了她面前,一邊是殺死江妄,一邊是封印邪神。
在人群此起彼伏、群情激憤的審判中,江浸月終於伸手了,她的手很穩,沒有絲毫顫抖和猶豫。
她先是拿起了右邊的九霄劍。
氣氛驟然鬆動,眾人都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然而江浸月又再次伸手,將左邊的神像也拿了起來。
「我無意對各位冷嘲熱諷。」她站起來,兩樣東西都被她攬入懷中,江浸月環視一圈,緩緩地說:「但你們,連完整地叫出江妄的名字都不敢,怎麼還敢在這裡大聲逼迫別人去殺祂呢?」
「這兩樣東西都是我的,我就先拿走了。如果各位還有什麼辦法殺了邪神,我不阻攔,各自請便。」
雪白的衣袖利落地甩開,江浸月轉身離開了。
人群先是被這番態度惹怒了,然而怒火到了極點,反而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別的出路。
江矜月沒看到,身後那些各懷鬼胎的眼神。
長生河。
傳說中長生河流淌著世間最甘美的河水,是凌霄派的靈氣發源之地,修煉至百年的精怪或者妖鬼,只需要喝一口喝水就能即刻修煉出人形。
當然,也有傳言稱這裡為極惡之地,是因為凌霄派里的修習之人對泉水的滋養,才逐漸讓它稱成為靈氣之地,並以這條河為媒介,在其下鎮壓了無數亡邪物。
江浸月遊歷回來後就被師尊安排守著這裡。
或者是,是在她明確拒絕殺死邪神後,她就被冷落至此地了。
昔日凌霄派最富有盛名的天才劍仙,一劍震九霄的天選之子,眾望所歸的救世主,竟然也有淪落為守河人,整日除了打坐和寫記錄無所事事的閒散人員。
清凌凌的劍刃輕輕划過奔騰不息的河水。
「你不該來這裡。」她盯著水面,頭也不回地說。
水面上逐漸倒映出一個高大邪魅的影子,那個時候邪神的形象更介於人和神之間,祂不想守那麼多人類的規矩,特別是凌霄派,事兒太多了,如果不是為了見江矜月,祂甚至連人形都懶得擬。
邪氣赤裸裸地外放著,邪神毫不遮掩自己的到來,然而往日熱鬧的凌霄派,今天卻安靜得像是死了一樣。
江浸月撫額,苦笑了一聲。
「這兒又沒什麼意思,你跟我走吧。」
「......現在所有人都想殺了你。」
邪神百無聊賴地走近了一些和她一起盯著水面,但無論看多久,祂都不覺得這條小河有什麼值得江矜月看的。「知道。」祂說,「前幾天才殺了幾個偷襲的,水平太差,沒什麼意思。」=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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