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矜月被這件事深深地震撼了,她在震驚中感到後怕,甚至數次產生了殺死祂的想法。
江矜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祂就像是個天生的惡念的瘟疫散發體,所到之處橫禍頓生,吸引鬼怪、災難、戰爭和屠戮。
但江矜月無數次舉起的劍刃都在祂純潔的眼神中消散——即使那純潔、坦誠的眼睛裡只有惡意。
原來這就是邪神。
邪神不是天然生長的,祂起源於天地間本身存在的惡意,是人類滋養了這頭怪物。
而現在,這頭怪物來向江矜月,向這個預言中會殺死祂的救世主,尋求愛意。
救世主給了祂一個包含著愛意和期望的名字,讓祂跟自己姓,讓祂試著成為人類,讓祂了解人類的感情。
「你從我的名字的詩的後句取字。」她笑著說,「以後別人一聽,就
知道我們倆是一起的。」
邪神說了些什麼。
「我?......我的名字,不太好。」她的笑容淡了一些,但面對著祂時,又發自內心地高興起來,「但你的名字不一樣,是我很用心取的。」
她摸了摸江妄的臉,那張臉還很稚嫩,祂還沒有選好自己的模樣。
「你的一切,都是我飽含了美好寓意的。」
江矜月將自己捏造的那尊神像給祂看,神像面容俊朗斯文,仙風道骨,白衣飄飄,負手而立時像個丰神俊朗的無害神仙。
「我想像了一下你的樣子......這樣是不是更像是扶貧濟困、救世救人的神仙了呢?」
然而這時候江妄的模樣其實已經顯出了一些日後的狂放不羈的野性俊美,相由心生這句話顯然還是有幾分可信的。
本性難移啊。江矜月無聲地嘆氣。
已然長得高大的邪神再也不像幼態時那樣只能依偎在她的腿邊了,江妄輕巧地將她抱起來,臉埋進她的肩膀,祂像有分離焦慮症,一秒鐘也不想離開她身邊,不管是獨處還是在人群中都要寸步不離地靠著她,偎著她,宣示主權地圍著她打轉。
「我愛你,但你也要學會去愛別人才行啊。」江矜月說。
江矜月清楚地知道,當一個人總是向他人尋求時,往往不是祂得到的不夠多,而是祂自己的不夠多。
不相信別人對自己的感情,也不會給予別人感情。
然而最終,邪神還是沒有得到別人感情,也沒有給予過別人感情。
江妄僅有的、唯一的、最初也是最後的愛,都是她。
在望不到頭的黑暗和痛苦中,在千年的封印中,被困在海底的瓶中的邪神,仍然尋求著千年前的那個人。
只是不知道,祂會給這個救自己上岸的人什麼報酬。
是滅世,還是?
江妄抱著人走了半夜,終於在凌晨回了家,幫她換好衣服,吹乾頭髮,又暖好床,才江矜月塞回被子裡。
她今天太累了,附身和記憶對身體的負擔都很大。
摸了摸她熟睡中柔軟又溫暖的臉頰,江妄才站起身來,拉開窗戶。
窗外是黑暗的寂靜,然而邪神的目光卻能無限延伸,望到最遠處的地方,即使是雪也無法掩蓋的殘忍的食人現場。
現在,祂要開始考慮怎麼處理這件事了。
食屍鬼確實是很好用的手套,可惜沒幫祂解決掉那兩個總是晃到江矜月面前來的警察。
......殺了它,能讓這件事憑空蒸發,不再調查下去嗎?
畢竟祂可不希望讓江矜月發現任何自己和這些案子牽連的蛛絲馬跡。
祂還想當主人的好狗,哪怕是裝出來的。
但很可惜,以祂對於現在的人類社會的了解,案子恐怕不會因為食屍鬼的消失而就這麼輕輕放過,甚至很可能食屍鬼死後,警方會有更多的精力來挖掘這背後的事情。
邪神的指尖輕輕敲動。
那就......再亂一些吧。畢竟這才符合世界末日的主題啊。
第36章 嘆息聲
凌晨三點十四分。
中南市人民醫院的護士疲憊地從急救室里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