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元看向他。
他苦笑：ldquo陛下今日，總是在趕臣走。rdquo
ldquo朕還沒有問你，怎麼敢擅闖進來。rdquo她的嘴角冷冷地勾了一勾，ldquo如有下回，死罪論處，明白？rdquo
他摸了摸鼻子。他看上去雖然無措，但卻當真是不怕她的mdashmdash這讓她驚異，甚至迷茫，無意識間五指攥緊了身側的被褥，揉皺了，卻發不出聲音。
他趨前兩步伸手扣住她下頜，急道：ldquo陛下！rdquo
她怔愣地看向他。
就在剛才，一瞬之間，她險些要咬掉了自己的舌頭。因為藥效襲了上來，她竟沒有感覺到疼痛。
她只是需要什麼憑依，將自己支撐住。
ldquo你知道嗎，杜學士。rdquo她迷茫地道，ldquo朕讓他們給高夫人用的藥，和朕自己吃的藥，是同一種helliphelliprdquo她看著他，眼眸中盈盈然，像有淚水，卻不曾墜落下來，ldquo你說，朕和她的病，會不會，也是同一種？杜學士？rdquo
杜微生最終沒有回答她。
他想起了汝陽侯慶德，在那道奏表中的一句話。
ldquo臣父已逝，曾不能盡孝於萬一；臣母猶在，思所以有報於寒泉。rdquo
她的哥哥，明明與她有著同一個父親、同一個母親，在奏表中聽來，卻那麼地不自然。
坊間傳言都說，當今皇帝陛下鐵石心腸，弒殺了疼愛她的生父，毒瘋了養育她的生母，逼走了教導她的長兄helliphellip沒有人會愚笨到在她面前提起此話，但那一封奏表若是公之於天下，又會引來多少人憐憫感嘆廢帝那一點柔仁的孝道？
杜微生這一晚上，都在思考這些事情。眼前的女人手腕毒辣，心機深沉，說她當真做過那些事也絕不奇怪。
但是她在服藥之後，眼中流露出那一絲微渺的希冀的光，像黑暗來臨前，她孤身肩住了夜色的最後一道門，從那背後漏出來的光。
他往前，稍稍靠近了她一點點，ldquohelliphellip陛下。rdquo
她凝著他，竟有一些遲滯。
他握住她冰涼的手，ldquo今晚，就讓微臣陪著您吧，陛下。rdquo
她沒有應答，也終於沒有再趕他走。
六 失寵
密不透風的藏青袍服好像裹住了他所有的秘密。
第二日，杜微生侍奉皇帝起身。
皇帝昨晚竟歇在了畫院，而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學士竟在皇帝御榻邊陪了一夜mdashmdash這消息在宮牆內不脛而走，當允元離開畫院之後，外頭已將杜學士傳說成了鴻運當頭、天香國色、床上奇技淫巧、胯下巨柱擎天的人物。
杜微生還是一如往常，過了點卯時辰，才慢慢踱到翰林院去。
房內嗡嗡的議論之聲在他跨入的一瞬間戛然而止。立刻有他不認識的臉孔湊上前，對著他道：ldquo杜學士來啦？您怎麼還親自來，今日沒什麼要緊事的，您坐著休息就行！rdquo一邊又有人給他拉開太師椅，鋪紙研墨，端茶倒水，不一而足。
林芳景在一旁看著，對他尷尬地笑笑：ldquo今時不同往日了嘛，子朔兄。rdquo
杜微生對他點點頭。大概自己的身份，給這位同年也帶來了不小的困擾。他坐下來，又有人要與他套近乎，他只得道：ldquo陛下吩咐的起居注，在下還未錄完，嗣後還要去一趟中書省的。rdquo
他說起話來，和和氣氣，一點也沒有新晉紅人的架子，倒叫院內同僚都怔了一怔。甚且對於自己竟然干擾他的工作而感到內疚：ldquo那我們就不叨擾了，不叨擾了，哈哈哈！rdquo
眾人散去之後，卻還是有一人留了下來。
此人一部花白鬍子，拄著拐杖，面色凝重地道：ldquo起居注的事情，左有門下省起居郎，右有中書省起居舍人，天子玉言，何以輪到你去記述？rdquo
他是翰林院中資格最老的學士，名叫張鈞沖，平素不太搭理人的，此刻卻多話了。杜微生垂眸道：ldquo天子聖心，後生不敢揣摩。rdquo
張鈞沖低低地ldquo哼rdquo了一聲，ldquo年輕人，要曉得輕重，不該你攬的事情不要攬。rdquo
杜微生道：ldquo多謝張學士指點。rdquo=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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