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的沈世岸將這些默默看在眼裡,神色反凝重了幾分。
他這外甥自小性子冷淡便是對他那早逝的女兒,從前也不見多加關心。
不想竟會命人去給裴氏送衣裳,甚至對那裴氏的反應格外緊張,看來是真將那裴氏放在了心上,這可並非什麼好事。
沈世岸忽而將目光落在東面,「這畫當是葭兒所作吧,葭兒念舊,她生前微臣曾好幾回見她捧著這畫在看,沒想到她竟贈予了殿下。」
話音才落,李長曄銳利的目光驟然掃來,沈世岸就聽得他一聲冷笑,「舅父這是在指責孤不念舊了,表妹生前,倒也不見舅父有多關心她。」
沈世岸不想太子竟如此直白,面露尷尬,一時間如芒在背,他強笑著又道了兩句,便實在坐不下去,起身告辭。
沈世岸走後,李長曄擱下手中的湖筆,復又抬眸看向那掛在東面牆上的畫,薄唇緊抿,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傷感。
第42章 中秋宴
八月十五,月圓如盤,桂子飄香,正是一年團圓時,慶貞帝於承乾宮舉辦家宴。
時隔三月,再次見到裕王妃柳眉兒,她已然顯懷,可坐於宴上,卻微沉著面容,並不那麼高興。
裴芸想起前幾日,書硯在殿中講在旁人口中聽到的事兒,道是柳眉兒有孕,不便伺候裕王,又牢牢把控著日子,不讓裕王去碰後院的侍妾。
裕王熬不住,背著裕王妃寵幸了身邊一婢女,柳眉兒得知後,欲將那婢女趕出府邸,不想裕王竟是維護起了那婢女,與柳眉兒生了爭吵,大抵是說他是王爺,他才是這王府的主子,還不顧柳眉兒反對,強行納了那婢女為妾,氣得柳眉兒險些動了胎氣。
但這事,就算告到太后那兒,也是柳眉兒這個裕王妃沒理,故而她也只能這般默默憋著獨自生悶氣。
裴芸收回落在柳眉兒身上的目光,這柳眉兒欲掌控裕王,卻不知再窩囊的人也有氣性,無論如何,裕王亦是慶貞帝的親兒,大昭的王爺,容忍一時也就罷了,哪能真縱著她柳眉兒爬到頭上。
諶兒而今已然會自己穩穩站立,就是走路仍需旁人扶著,方才能邁上幾步。
同太子一道和慶貞帝及太后施禮罷,裴芸就任由李謹將弟弟抱去,同李謙蓉姐兒一道玩。
兩個乳娘及內侍宮婢們都各自守在小主子們身邊,裴芸並不擔心。
李謹拉著諶兒的小手,俯下身,亦步亦趨,耐心地教諶兒學走路。
諶兒雖走的搖搖晃晃,但有兄長扶著,膽子亦大了不少。
李謙在旁兒看著,不免有些眼饞,諶兒被養得白白胖胖,糰子一般可愛得讓人直想咬一口,還總咧著嘴嘻嘻地笑。
他酸的不行,「很快,我母妃也會給我生一個弟弟啦。」
一旁的蓉姐兒聽得這話,登時跑過來,昂著腦袋撅著嘴,「蓉姐兒要妹妹,不要弟弟。」
弟弟往後只會跟著哥哥,她想要和她一起玩的小妹妹。
「就要弟弟,就要弟弟,不要妹妹了。」李謙聞言不禁同蓉姐兒吵起來。
聽得這話,蓉姐兒嘴一憋,登時眼淚汪汪,哼了一聲,「有了弟弟,哥哥就不要蓉姐兒了,蓉姐兒要去告訴母妃,哥哥不要蓉姐兒了。」
李謙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已經有了妹妹,他還想要個弟弟,見蓉姐兒哭著跑走了,他驚慌地追在後頭,這要是叫他父王看見他弄哭了蓉姐兒,怕不是要責他了。
李謹看罷這兄妹倆吵嘴,笑著低頭去看諶兒,諶兒也抬起頭朝他看過來,笑得格外甜,他忽而扭過身子撲來,短短的手臂一下抱緊了哥哥的大腿,將腦袋埋在其間,沒一會兒,又悄悄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偷看哥哥一眼,然後自顧自笑得開懷,像是在同李謹玩捉迷藏一般。
李謹的心一下便化了,他陪著諶兒玩鬧了一會兒,就將諶兒抱起來,忍不住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無論她母妃生了弟弟還是妹妹,他都喜歡,他也定會做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兄長。
裴芸雖未陪伴在兩個孩子身邊,但仍時刻關注著他們,見兄弟二人這般要好,抿唇莞爾一笑,然視線稍移,瞥見坐在那一頭的淑妃,裴芸便有些笑不出來。
時隔幾月,淑妃已然康復,面上甚至還帶著喜氣,聽聞前幾日,五皇子終於定下了婚事,那姑娘是京城趙家的,父親在朝中任吏部侍郎,是個不錯的姑娘。
可裴芸知曉,這樁婚事,成不了。
李姝棠與月嬪來得晚,入了殿,餘光瞥見裴芸,李姝棠便笑著快步過來,拉著裴芸說話。
熱熱鬧鬧之際,殿內驀然安靜了一瞬,連坐於上首與太后言語的慶貞帝都停了下來。
裴芸抬眸看去,只見烏蘭公主正推著雍王緩緩入殿來。
慶貞帝面露驚喜,畢竟打雍王得了腿疾後,就再未參加過這般宮中筵席,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