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一個四肢精瘦、皮膚黝黑的中年人,說道:
「我也往前走!現在回去,一定活不了,如果真能闖出去,說不定……說不定能活下來!」
隨著響應者越來越多,這支再無退路的團隊,似乎重新鼓足了勇氣。
隨著那位金丹期修士放棄追殺,其他鎮守在此的修士看到他們走進了通道,也不再上前。
因此,才能夠給眾人留下商討的時間。
他們向前走去。
他們握緊了刀兵、相互扶持。
前方的光芒連通著外界,它如同一道盪開波紋的水旋,安靜、卻似極為洶湧。
隨著眾人逐漸走近,那光芒之前,隱約浮現出了幾道人影。
祝無邀握緊了無鋒劍。
整個隊伍隨著手勢被整頓好了隊形,一點點向前挪去,光門之前模糊的人影也逐漸變得清晰。
正當祝無邀想要先一步出劍制敵時,光門前的人高聲說道:
「降者不殺!」
隨著這四個字落下,胡三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過往的記憶在這一刻幡然如新——
「胡三,你留在這裡,如果我們失敗,你和榮四將是最後的火種!」
「可是穆姐……我,我……」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聲爽朗,說道:
「有我張五在,這一回,殺他個天翻地覆,必勝無疑!」
「必勝無疑!!!」
他聽見了躊躇滿志的聲音,熟悉的臉在眼前閃過,他們曾在慨然間笑談生死,高談闊論著拼殺出去後酒肆買醉,熟悉的聲音迴蕩在耳邊,他仔細去聽,原來是一句——
「降者不殺」
他在牙縫裡擠出了那個名字:
「張燎……」
「張五,穆姐在哪裡?!」榮四上前一步,用帶著怒氣的聲音高聲問道,她同樣認出了來者。
「什麼穆姐,叛賊穆長英聚眾叛亂,已被誅殺,我等棄暗投明,如今奉命,來勸降爾等。」
熟悉的、冷漠的聲音傳來。
光芒似乎散去。
他身穿乾淨的衣服,頭髮高高束起,手持一把寒芒迫人的利劍,顯得格外器宇軒昂。
張燎,金丹初期。
曾是自在逍遙一位散修,今為感孝城走狗。
榮四微眯了一下眼睛。
她幾乎認不出來,如今的張燎、竟是礦場裡的張五。
張燎身後跟著的幾人,同樣有些熟悉。
應是故人。
他們兩方相對而立。
其中一方,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經過血戰後遍身血污,如同地底爬出的厲鬼;另外一方,他們衣著整潔,形若君子,是那俗世里、到哪兒都高人一等的修士。
乾淨與骯髒的分界,是那樣的明顯。
似乎只要一步,就能跨過。
「哈哈哈哈好一個降者不殺,那個誰、山兔子是吧,你那倆大板牙,老娘可記得清楚!」榮四狂笑著繼續說道:
「當年你被扔下來,嚇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差點兒就沒活成,要不是穆大姐給了你個討食兒的機會,你早就成了一把被啃得乾淨的骨頭!
「現在你能耐了,穿了身人皮想當人?還來跟著張五小子勸降老娘?哈哈哈哈哈你配嗎?!」
「你!」那被稱為山兔子的修士,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過往,臉上帶了幾分羞怒神色,又被張燎攔下。
他面色冷漠,說道:
「我這裡,只得了宣城主賞的十八顆蝕骨吞心丹,咽下去,可活。」
蝕骨吞心丹?祝無邀心中冷笑,蝕去了傲骨、吞沒了良心,好一個「可活」。
人是這麼活的?
就在這時,她神識微動,察覺到——
耗子向前走了一小步。
第204章 當死者,一十八。
耗子只是向前挪了一點。
他上身前傾,似乎正在猶豫,但是依然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麼。
榮四繼續罵道:
「收起你們假惺惺的嘴臉!我們一路拼殺、可不是為了像你們幾個一樣,往脖子上套繩子、給人當狗的!
「什麼這個丹那個丸,在礦場裡頭沒待夠,換個籠子待?若是想要這種活路,我們還叛個甚!」
不一樣的。
祝無邀這樣想到。
她敏銳察覺到了人群中的意動。
已經有人起了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