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能證明,血蝕咒所控並非活人意識,而是死人軀殼。
「你還真是……」
祝無邀心中千言萬語,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強食。
莫說有利可圖,即便是損人不利己之事,許多修士亦樂意為之。
若依規矩、憑律法、論道義,顧亦觀為了權勢與利益,手刃摯友,無論如何也算不得清白;可若是以修真界為背景,在這四宗之中、掌權之人無一人清白的底色之下,她當年行事,算得上當機立斷。
祝無邀這般想著,卻還是沉默下來。
若巨闕派有了曾小樓,會不會更好一些。
若四宗有了這幾人為溝通橋樑,不會不會少些摩擦。
或許年少情義能壓得過利益。
或許利益就是利益,是大勢所趨,是人力不能更改,不做執棋之人、便會成為棋子。
當年,顧亦觀不過是做出了選擇。
在鏡花水月同游江湖的一場大夢、與實打實的可見利益中,做出了抉擇。
成為了執棋之人。
從此,她的同行者不再是阮阿遙、曾小樓,而是坐在摘星樓之巔,與其餘宗派之人,遙相望、執棋對弈。
一子落下,局勢更易,百人死、千人生。
祝無邀獨行於世,能救多少人?
而嘯天宗覆滅,領土、田壟、屋舍、炊煙裊裊升,可供多少人繁衍生息、再不受其壓迫。
所以,祝無邀從來沒有批判她的立場,也無意去指責什麼,她能左右的,從來只有自身所為。
顧亦觀繼續說道:
「少年時的真情固然可貴,但卻並不牢堅,相較於——」
話未說盡,便被祝無邀出言打斷:
「顧師姐,年少時你借醉一場,同三兩摯友、縱馬歡歌,做盡少年應做之事,以為隨時能夠清醒過來。
「你又怎知,自己未曾貪杯?」
滿室寂靜。
顧亦觀後知後覺,神識如被雷霆斬開、思緒瞬時明朗,往常忽略的、未曾留意過的畫面,重現於眼前。
她抬起手臂,看向完好無損的衣袖,說道:
「我遺了衣袖一角,落於她的腕間。」
那是她的許命之物。
第407章 正道無暇
許命之物,神識從無探查。
即便是擺在眼前,在契機未到時,依然無從察覺。
而許命之物的由來,往往伴隨著對命運的抉擇,在得到的同時、必然有所失之物,是人生關鍵節點時、所遺留之物。
因此,才有使卦修因果圓滿之偉力。
顧亦觀一生行事妥當。
少有放縱、遲疑、徘徊不定。
她本以為至今為止,未曾遺留過什麼許命之物,直到祝無邀剛剛那番話,才讓顧亦觀想起了此事。
當年,她確實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抉擇。
但細思下來,顧亦觀並不認為、當年曾失去過什麼。
摯友嗎?
年少歲月嗎?
雖然稍有遺憾,但卻是她自己選擇了「捨棄」,從未當作生平憾事。
當卦修鎖定許命之物時,便不會有差錯,或許今日的醉酒,便是要讓她意識到、許命之物的存在。
顧亦觀站起身,說道:
「看來,在我向各宗傳信時,阮阿遙也曾回過頭,她尋到了我遺留在現場的衣物一角。
「她早就知道,我曾回去過。」
三言兩語說完了許命之物的價值。
祝無邀聽過之後,心裡「咯噔」一下,覺得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若卦修的登天路,能如此簡單展於眼前,又怎會在四宗之中,是墊底的存在。
再一眨眼,顧亦觀已經大步走向門外。
神識瞬間鋪展開,罩向四野。
她很快找准了方向,尋到了阮阿遙所在之地,遁光劃破夜空,去往峭壁之上。
祝無邀本想跟去。
眼前卻浮現出一人的身影——正是戚所違。
「你就先別走了。」
說著,重新遞過來了一塊木牌,說道:
「你靈海之中的東西,似乎更為強大了,似是最近汲取到了什麼力量,好在沒有什麼修為高深的元嬰期。」
汲取到了什麼力量?
祝無邀道了聲謝,有些納悶地接過木牌,佩戴於身,再次懷疑起自己進階緩慢、和這支靈筆有關。
「此物可否取出?」
「可以和你的小命一起取走。」
「那就大可不必了……」
祝無邀乾脆利落地婉拒了這個提議,一點兒都沒浪費機會,問道:
「前輩,你能否看出此地的異常根源,點星七幻門內、是否有什麼「亂命」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