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無邀繃緊的情緒猛然放鬆下來,她鬆了一口氣,凝起的劍勢與靈力盡數散去,懈怠了一瞬間。
卻在再抬眸時,瞳孔猛然緊縮——
婦人緩慢地滑落在地,匕首被族老奪下,正刺入她的心口,她如同瀕死的鳥獸,無力地倒在地上,喉嚨里發出了意義不明的聲音,血沫從喉嚨里湧出。
迸濺的血液變為緩慢流淌,浸濕了今晚換上的錦衣。
祝無邀聽見族老討好、表明忠心的聲音:
「她大概是糊塗了,這怎麼都不認識自己孩子了呢?
「還自己撞上了匕首!
「族長,您看要怎麼處理,咱們是厚棺送葬,還是裹條蓆子埋了?」
祝無邀抬起手指,手指輕輕顫了下,又不知道要夠些什麼,只能重新落回身側。
今夜,她似乎做錯了太多事情。
最終的結局,卻又好像、稱心如意。
她看見族老鬆開匕首後、染血的手心,她看見前恭而後倨、正一臉諂媚的眾人。
她的險境迎刃而解。
甚至無需為要殺自己的「仇人」復仇。
卻又莫名覺得、這個世界荒唐到不夠真實,情緒幾經起落,剛剛將她逼至兩難的險境、居然這樣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她看到自己坐回餐桌旁。
桌面上擺著空碗,碗底餘下已經涼透的湯底。
灶中的柴火將熄未熄,發出輕微的爆鳴聲,正在用殘餘的餘溫,維持著鍋中餃子的溫度。
甚至還有輕微的「咕嚕」聲。
後勁不足,只能勉強在熱水中打滾。
她聽見自己說道:
「既受一飯之情,當厚棺送葬。
「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想在我這裡討好,那就把嘴閉嚴,這孽帳的身份我還有用。」
她看見自己扔出錢袋。
白花花的銀子滾落在地面,月光涼薄、映出眾人眸中的貪婪。
她看見族老們有如野狗搶食,將地面上的銀錢爭搶著揣進懷中,仿佛看見了家族未來的昌盛、看見銀錢滾滾入懷。
她看見自己走上前,族老們驚慌退向後。
她看見自己足夠冷靜地蹲下身,如同變戲法般,伸手將婦人心口的窟窿合攏,看見自己將外衫脫下,蓋住她渾身的血跡。
婦人面目猙獰,死前帶著殺意。
她想起了一個傳聞——人死之前,瞳孔中會映出兇手的模樣。
於是伸手,將婦人雙目合上。
祝無邀彎腰抱起婦人逐漸轉涼的身軀,她的身軀,如同鍋中翻湧的餃子,正在逐漸降溫、轉涼,婦人的頭顱無力地垂在她的肩頭。
走出祝家。
在族老們興奮、畏懼的目光中,揮手引起一場大火。
跳動的火苗蜿蜒崎嶇,攀上房梁,她聽見宅院臨死前的哀鳴,她的瞳孔中倒映著這場大火,明暗不定,她看見這場大火葬送盡所有的愛恨情仇,凶焰滔滔、紅塵滾滾。
執念,怒火,貪婪,憎恨,掙扎。
煙消雲散。
從東極城趕回青雲門,至少需要一個半時辰。
但她知道,自己不用回去了——
這裡發生的一切,是最好的、遊歷世間的掩飾。
即便廖長老趕來,也無從指摘,甚至能夠理所應當的、成為祝無及破境的契機。
她這樣想到。
她察覺到了自己的冷靜。
祝無及母親的喪事很快了結,因為主宅焚毀,甚至沒有掛白幡、停靈的合適地方。
族老懷揣著秘密,緊張而又期待的各回家中,等待著新任族長——祝無邀許諾的美好未來。
廖長老趕來的很快。
他出奇的憤怒。
祝無及剛下山一天、還是兩天?
居然就按捺不住動用了靈力?
但這份憤怒,卻在見到自家弟子時,戛然而止。
他是在一處新墳前見到祝無及的。
廖長老察覺到了那份空洞和茫然,察覺到了他實力的進益,也見到了祝無及發間的白布。
「這……這是怎麼了?」
她跌坐在墳頭上,將紙錢扔進火盆里。
火蛇攀爬而上,隨著一陣風吹過,明滅不定,燃過的灰燼四散飄揚,風聲嗚咽,將那未曾填進火盆中的明黃紙錢、吹得四散飛揚,仿佛漫天黃花。
蓋在了墳頭上。
落在了祝無邀身上。
她抬起頭,勉強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說道:
「身似無根浮萍,無父無母,無愛無恨,無恩……亦無仇。」=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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