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攸原先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很久,他突然嘆了口氣,將地上的信給撿了起來。
他摺紙的動作慢條斯理,將這封信折起放回信封,他淡淡道:「將這信留下,等梁盛回來,我親自去還給他。」
身後的侍衛將信封收下,謝攸轉身就要出去,何遙顫顫巍巍地從櫃檯後頭爬出來,剛探出頭,謝攸回頭,朝他隔空一點,道:「你,實在是……」
實在是什麼?侯爺怕是被氣狠了,竟說不出話了,盯著他盯了許久,憤而離去。
若不是何遙非要將那信拿出來,他也不至於發脾氣,更不會惹了寧沉生氣。
見人徹底走遠了,何遙終於敢站出來,他站在原地伸手一拍腦袋,「我哪兒知道他寫的是這個啊。」
若是早知道他寫的是這樣,他就該偷偷給寧沉看,到時候若是侯爺不要他了,還可以去投奔梁世子。
可惜了,誰知道侯爺今日吃了什麼藥,竟跟著寧沉一起出門了,還剛好就被他給撞上了,何遙追悔莫及。
寧沉走出藥鋪,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兒走了,他伸腳踢著路上的石子,漫無目的地沿著街巷人多的地方走。
走著走著,自上頭的窗外突然丟下來一個柿子。
柿子已經熟過了頭,若是掉他頭上,必定要弄他一身狼狽。
寧沉躲閃不及,倉促地往外頭挪了一步,下一刻,一個侍衛攬著他躲開了那柿子。
寧沉驚魂未定,眼底還帶著絲慌,看見這侍衛穿的是侯府的衣裳他才鬆了口氣。
他回頭望了一眼,沒看見謝攸,咬了咬下唇,想問又不好問。
這時候,樓上丟柿子的人開口了。
「寧沉,多日不見,上來敘敘舊啊?」
寧沉抬頭,窗邊正靠著一個人,那人朝寧沉飛了一眼,道:「總不能嫁進了侯府,就不搭理我們這些老熟人了吧?」
他俯視著寧沉,眼裡帶了絲挑釁。
許是怕他說話沒輕沒重,他身旁的人伸手拉了一下他,被他避開了,他又復問寧沉:「來不來?」
上頭的人寧沉約摸能看見三四個,其中一個是他的大哥,寧玉。
寧沉不想上去,和他們一桌免不了要吵一架,他實在沒心思,轉過身要走。
腰間卻環上一隻手,謝攸一手攬著他的腰,朝上面的人笑了笑:「好啊。」
他突然出現,寧沉恍神了一瞬,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寧沉抬頭,謝攸朝他淡然一笑,仿佛剛才的爭論沒發生過一樣,他伸手安撫地拍了拍寧沉,壓低聲音道:「先把欺負你的人收拾了。」
他強硬地攬著寧沉上了二樓雅座,寧沉不情不願地由他摟著,兩人剛走進去,裡頭的人連忙將位置讓了出來。
平武侯凶名在外,世家子弟遇見了就要避,生怕他拿自己開刀。
謝攸牽著寧沉坐下,看他表情不大高興,抬了抬手叫小二點菜。
桌上的菜都沒動過,他嫌膈應不肯吃,側身問寧沉:「蟹粉獅子頭吃不吃?」
「炙金骨吃不吃?」
「豆腐魚呢?」
寧沉肚子還是飽的,偏偏他看一道菜就要問他一句,桌上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落在兩人身上,寧沉有些受不了,伸手往下揪著他衣裳扯了扯,小聲道:「我不吃,你自己點。」
謝攸合上菜譜,「那就都上吧。」
哪有這樣浪費的,寧沉抬手又扯了扯他的袖子,雖未說話,卻表明了他的意思。
「無事,你喜歡的,我都點上。」
他難得說這麼膩人的話,寧沉顫了一下,覺得全身都跟著變麻了。
菜還未上齊之前,桌上的人戰戰兢兢不敢說話,直到方才拿柿子砸寧沉的人陰陽怪氣地開口道:「寧公子,你家侯爺對你甚是寵愛啊。」
這人是陳家的長子陳應,與寧玉關係匪淺,往日捉弄他也就罷了,如今這樣還要開口嘲諷他。
寧沉抬眸,輕聲道:「我夫君寵愛我有哪裡不對嗎?他養小妾確實不如你,逛窯子也不如你。」
此話一出,別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笑,倒是謝攸噗嗤笑了一聲,他帶著笑意湊近了寧沉稍許,夸道:「說得好。」
陳應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呵斥道:「你混帳!」
寧玉也蹙眉,仗著自己是寧沉長兄,開口教訓道:「寧沉,不許放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倒像是寧沉錯了。
謝攸輕飄飄抬眼一掃,陳應頓時噎了噎,憤憤地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