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貼心地為謝攸找好了理由,「若是覺得和離讓你丟了面,那你給我寫封休書。」
謝攸明顯很抗拒這個話題,他往前靠了些,挽留一樣捉住了寧沉的手,寧沉的手不似以前那樣冰涼,不需要他幫忙暖手了。
寧沉掙扎兩下,沒掙開,慍怒道:「鬆手!」
謝攸環著他的手,輕聲道:「我從未說過想和離,成婚前的話都做不得數,為何總要計較這些?」
寧沉用了點力,終於把自己的手掙脫出來,他用很難過的眼睛看著謝攸,帶了些微的抱怨一樣說:「事到如今,你是還是這樣,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何要執意和離?」
謝攸蹙眉,很不理解地看著他。
寧沉偏開頭,深深吸了口氣:「我不想和你解釋了,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回心轉意的。」
他眼睛有些紅,卻很固執地說,「你給我一封休書,我不想和你過了。」
謝攸愣住了,他很難理解為什麼寧沉連一個機會都不肯給他,說要和離就是要和離,竟然還說出了這麼狠的話。
寧沉這是頭一回這麼倔,謝攸下意識想把這個話題揭過,他想起一根救命稻草,於是慌亂地從自己懷中掏出一個長命鎖。
那鎖是用翡翠做的,紋路清晰,小小的鎖上混了三色,正面鎖扣下方刻了幾個雕刻精細的小字「長命富貴」。
他手裡捧著長命鎖,手輕輕磨了一下,低聲道:「這鎖是原先就要送你的,原想做你的生辰賀禮,只是我沒能陪你過,現在補送給你,你……一定要收下。」
他有些緊張地捏著鎖,見寧沉不接,於是站起身說:「我替你戴上。」
手剛碰到寧沉,寧沉猛然回神,下意識閃身躲開,謝攸的手停在半空,很侷促地落在原地。
寧沉這反應太大,他緩了一下說:「抱歉。」
他也站起身,隔著不遠的距離仰頭看謝攸,朝他搖了一下頭:「你的禮我不能收,況且,我的生辰早就過了。」
他的生辰是在半月前過的,那時何遙和寶才去山下買了很多寧沉愛吃的吃食,回來以後親手給他下了一碗長壽麵。
一向嚴厲寡言的師父送給了寧沉一本醫書,那醫書他寫了很久,厚厚一本書,裡面寫了他從醫幾十年來的心得。
那是所有醫書里都沒有的,神醫自己的體悟。
院裡攢的雞蛋鴨蛋被煮了一鍋,寧沉當時吃了兩個就吃不下了,而後的十日裡,他們頓頓都吃雞蛋,以至於他現在看見雞蛋就想吐。
寧沉從前心心念念要謝攸來給他過生,但真到那一日,那想法反而沒那麼強烈了。
他有師父,有兩個好友,這就已經足夠了,那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雖然沒有謝攸,確實有那麼一刻有些失落,可生辰早就過去了,他總該向前看。
寧沉回頭,淺淺地朝謝攸笑了笑:「我的生辰已過,再送我賀禮就沒必要了,如果非要送的話,不如早些和我和離。」
說完,他往外走了幾步,聲音越來越遠,一聲聲砸在謝攸耳邊,「還是儘早給我休書吧。」
他忙著逃離謝攸,匆忙地往外跑,像謝攸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跑得飛快。
謝攸情不自禁往前追了幾步,可他知道,寧沉定然不肯和他走,他追上去也無濟於事。
雍州城疫病嚴重,左右他還要在這裡待很久,也不急於一時。
可即便再怎麼安慰自己,心裡還是像埋了石頭一樣,壓得他喘不上氣。
謝攸低下頭,望著自己手心中的長命鎖出了神。
這把鎖是謝攸離京前差人打的,原想著就算他不在京城,到寧沉生辰時讓下人送過去,誰知寧沉跑了。
後來這鎖被隨信送到北疆,謝攸日日捂在胸口,恨不得當時就回去。
那是他最混亂的幾個月,軍中的下屬都說他是被凶神附體,殺敵時眼都不眨,受傷了也像是感覺不到疼,日日繃著根弦,隨時都可能情緒失控。
謝攸盯著那鎖看了很久,最後手一緊,把長命鎖又揣回了懷裡。
一路上沒人阻攔,寧沉安全走到城外,何遙和寶才正靠在一棵萬年青下,兩人歪著頭打盹,寧沉走近些,腳下踩了落葉咔咔響,何遙聽見聲音,倏地睜開眼。
他推了推熟睡的寶才,寶才睜眼,驚喜地喊:「你竟然回來了,我以為你……」
何遙猛敲了一下他的頭,寶才自知說錯話,忙捂住了嘴。
何遙拍了拍衣裳,淡定地瞧著寧沉,半晌還是忍著笑說:「回來就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