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咎當然知道祝卿安在外面做過什麼,說了什麼:「祝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只是事關民生,細則不可輕忽,還需廣議落定,若能得賢才襄助,一個月內,許能開工,過年讓流民和本地貧民在新房裡熱鬧,未必不可能。」
楊問長長一揖:「我雖未見小先生風姿,但觀其行事,也知其憫善心慈,侯爺世之梟雄,胸襟似海,想來不會中了低層次的離間計。」
蕭無咎將一百金頒給楊問:「爾之所想,皆會如願。」
他怎麼可能信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他也不會惹祝卿安生氣。
然而很可惜,祝卿安生氣了。
真的非常生氣!
他困了,但睡不著,困的煩躁,偏頭疼發作,蕭無咎竟然還不回來!這麼晚他幹什麼去了!大晚上的忙著做賊麼!
祝卿安踹被子,祝卿安磨牙,祝卿安抱著枕頭左滾右滾——
再不回來,我要鬧了!
半個時辰後,蕭無咎還沒回來。
祝卿安面無表情起身,面無表情下床穿衣,安靜打開房門,安靜離府。
讓我找到你你就死定了!
什麼破古代,什麼找死的中州侯,地球爆炸吧,都、別、活!
第32章
長街暖燈, 夜風有情。
祝卿安一路暴走,出了些汗,感覺額角一直跳的血管總算乖順了些, 沒那麼想爆炸了。
腦仁仍然疼,煩躁情緒無法消解, 但似乎可以忍受,抬眼看一路暖燈隨風搖曳, 長長街道看不到頭,竟覺幾分可愛,紅塵煙火最美也不過如此。
人為什麼要睡不著覺啊……
祝卿安長長嘆氣,難道是為了不錯過這樣的夜景?
他伸手給自己掐了個卦, 掐出來後難以置信。
雷地豫?
豫, 悅也, 春雷動,草木興發……悅之道?
不是, 怎麼可能是這個卦呢?他現在的情緒跟喜悅, 享受,有半點關係麼?
可象只有一次, 就算重新卜過新卦,也不會是正確答案。
怎麼可能呢?
祝卿安跺了下腳, 轉向往東走。
他看到了仍然在為一百金奮鬥的人們。
定城沒有宵禁, 大晚上的, 百姓們竟然仍保持極大熱情,雖沒有太足的攻勢,該睡覺的睡覺去了,可仍然分了班輪流防守,不讓自己的燈滅, 不讓別人靠近,如果有機會……當然能往前進一步是一步!
祝卿安:……
他稍稍有一點點反思,這個金子的刺激是不是有點太大了?影響了人們的休息勞動工作計劃是不是不太好?
就算只有五天,現在尚算農閒……
他的初心是讓大家熱鬧開心,讓這個集市名聲迅速打出去,提升中州價值感,他只是出主意的人,計劃落定沒搞好,怎麼能是他的錯呢,必然是中州侯的錯!
蕭無咎的錯!哼!
再往前走,參與『老者委託』比賽的少年們也在當夜貓子,背著家長悄悄出門,聚在一塊商量事。
「既然是送給妻子,非常重要的禮物,必然飽含深情,燈盞元素里一定有過往記憶最深刻之物……」
「什麼東西會記的最清楚最深刻……洞房花燭夜,嫁衣紅蓋頭?」
「唔,這個肯定難忘,但也不一定是最難忘,若他與妻子相識在之前呢?這情竇初開,怦然心動,就算當時的妻子布衣荊釵,必也是世間最美,最令他魂牽夢繞的存在……」
祝卿安沉吟。
難道雷地豫……應的這裡?
說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會遇到的人,遇到的事?
步履閒適間,他路過一條窄巷,看到了王昂。
年輕人一身青衫,遠遠走來氣質溫潤,身修如竹,懷裡抱著一堆文書,這麼晚了竟還沒結束工作。
還有個頭戴小白花的姑娘,坐靠在一扇門邊,似乎是流民,領了晚上的任務,在護燈,她眼眸沉靜,眉結輕愁,寂夜也難掩姝色,可不就是白天差點摔倒,被王昂扶過的姑娘?
小巷有人腳步匆匆經過,帶起涼風,她手即刻微抬,將小小燈盞籠住,燭光跳動了下,繼續安靜燃燒。
「是你?」
王昂看到她,腳步停住。
他一直行走於街道坊間,處理各種雜事,最清楚東西南北街這些小團隊的策略和任務計劃,一般跟著做晚上這種工作的,大都是純粹的新人,新進定城的流民,還未安置好,沒地方住的。
暗夜漫長,最是熬人,一個姑娘家……
「你要不要……」
一句話尚未吐出舌尖,就轉了方向,王昂緩聲道:「我幫你安排個住處?」
那姑娘安靜看他,沒說話。
王昂拿出自己腰牌,給她看:「我是分管流民諸事的吏員,安排你們本就是我的本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