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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無咎自然跟上。

走到又一條暖燈長街,祝卿安才又道:「侯爺穿成這個樣子,在做什麼?」

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回?

蕭無咎:「你可還記得幾日前,西邊著火的房子?」

祝卿安當然記得,那是他來定城的第一天,蘄州侯齊束幹的好事:「那個房子有問題?」

蕭無咎頜首:「那裡有很多積年卷宗。」

「是關於?」

「很多,我關注的,是一樁九年前舊事,」蕭無咎聲音融在暗夜裡,有些冷,「你當時還太小,可能不清楚……」

祝卿安:……

不必給我找理由,我真不知道。

蕭無咎:「九前年,夷狄入關,大侵中原,仗從年頭打到年尾,死了太多人,天下大勢,太多變化,都自那一年巨變。」

祝卿安想起這幾日在府里的各種聊天相處:「你和寬寬,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嗯,吳宿也是那年來到我身邊,翟以朝撿到了小白,我父親,也在那一年死在戰場。」

白骨累累,血流漂杵,那是蕭無咎成長過程里最殘酷的一年,他也是在數次生死間徘徊掙扎,艱難保住了父親留下的中州,其餘各處封地諸侯,也經歷了領地擴張或收縮,新的王侯位置定下,南朝政權得以殘喘……

他說的不多,很多事也無法在此刻細敘,但蕭無咎聽懂了:「夷狄……是厲害,但不應該這麼厲害,所以有賣國賊?細作?」

蕭無咎頜首。

祝卿安:「不好抓?」

「當年波及面太大,細作背叛者數不勝數,後又隱於市井,蹤跡難查,」蕭無咎也不是想把所有都抓出來,他只關注中州之事,「近日軍中有所發現,因此人當年只我曾見過,遂必須由我親自追蹤確定。」

他神情很淡,可祝卿安察覺到了不一樣的分量……蕭無咎要這個人死。

「此人在流民群里?」

「或許。」

「那還等什麼,走,我幫你看看!」

祝卿安拉著蕭無咎就往前跑。

蕭無咎卻停住,略猶豫:「你不是困了?」

他看得出少年方才眉宇間的倦怠。

先前是困了,但折騰這麼一圈,睡意早沒了,祝卿安笑:「來都來了,大不了晚點回去睡,還能順便看熱鬧……」

「不對。」

他突然止住,他方才卜過卦來著:「你原本是想去哪裡來著?」

蕭無咎指向東南:「那裡。」

祝卿安一看,跟自己剛剛並不是一條路:「因何停了?」

蕭無咎看向他,意思再明顯不過——

因為看到了你。

祝卿安沉默片刻,又問:「你現在……是不是有點開心?」

蕭無咎視線掠過少年如畫眉眼,燈下格外潤澤的唇色:「嗯?」

祝卿安表情嚴肅:「雷地豫,初六爻,鳴豫,凶。說的是有人愉悅快樂,且沉迷這種快樂,難以自控,志氣喪失,消極被動,防守退卻,一點都不想去冒險……」

蕭無咎:……

他默默收回視線,輕描淡寫看向街邊暖燈。

「多少君王的國家就是亡於此!」祝卿安痛心疾首,抓住他袖子,「你不能回去,你得繼續幹活!現在回去你就再也抓不到這個人了!不要耽於享樂啊,主公!」

蕭無咎順著自己袖子,看到那隻晃著袖子的手,白皙潤長,骨節如竹,指尖泛粉……

他握住這隻手,緩緩拿開:「不是你自己出來,尋我回去睡覺的?」

祝卿安:……

他退後一步,抽出自己的手:「你是不是該注意點邊界感?」

因為認識的時機有些特殊,相處沒辦法保持態度分寸,所以習慣了?

蕭無咎挑眉看他。

祝卿安想起,是自己先拉人袖子的:「我以後會注意!」

蕭無咎:……

「走吧。」

二人一路往前,照著蕭無咎的追蹤路線,直到遇到一個分岔口,蕭無咎早先丟失了目標,不確定往哪個方向走。

祝卿安:「六二爻,陰爻居正,當位,主晦暗極,安靜之至,需在暗中靜觀其變……心中貞靜不被擾,自會得到響應,知道怎麼走。」

他示意蕭無咎帶他扒牆頭看,靜待時機。

兩個方向,一邊仍然是街道護燈大戰,大半夜的看似攻防交手,緊張刺激,實則靜水流深,並不喧譁;另一邊,王昂仍然在忙碌,這次是在照顧一個流民小孩,那孩子的父母不知因何不在,他走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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