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多謝將軍關心,我和弟弟自山間長大,什麼苦都吃過,自是不會介意。」
田予謝過翟以朝,一刻鐘後走到飯堂,發現這種苦還真是沒吃過。
這就是侯府的護衛,中州的兵?
簡直就是土匪!個個風捲殘雲,腳底飛快,手裡的碗簡直不是飯碗,是作戰的兵器!
他卡著時間過來的,正正好,大廚端出一大桶米飯,他剛抬腳往前走,直接被人群淹沒……掙扎不了,呼吸不促,等終於能站定時,發現自己對著一個空空的飯桶,剛剛那一陣突然湧出又突然散去的人群像是錯覺,唯有面前空空如也的飯桶在嘲笑他。
飯桶如此,湯盆如此,連小鹹菜都是如此。
中州怎麼養的兵,難道從沒給人吃過飯麼!
還有人熱心教他:「兄弟,新來的?還沒進校場練過吧,下盤這麼虛浮……我跟你說,這麼斯文可不行,跟這群狗東西客氣,就是對自己殘忍!啊你別這麼看我,我只是提點你兩句,手裡的飯是不會給你的!你可以等下一輪,咱們中州不會餓著兵……」
田予本來想走的,但摸了下空空如也的胃,忍了忍,等著下一輪。
然而府里護衛是輪值的,前方較場每天都要練新兵的,這一輪要搶,下一輪還要搶……
儘管田予及時止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還是耽誤了不少時間,胃也餓的抽疼。
他背著自己的醫筐,走到集市,總算買到了早飯吃,擺攤義診,百姓熱情,終於一切走上正軌,順順利利。
但到中午,又不行了,不知早飯吃晚了,還是吃的東西不對,肚子有點不舒服,他準備先回府,午後再來,收了攤子,背起藥筐……
偏偏這個時候,集市人群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擁擠浪潮,因為高台上某個俊秀後生表現太出色,姑娘大嬸們為他喝彩,漢子們竟然也湊熱鬧吹口哨,進出集市的路被堵死了。
田予進退不得,背的小藥筐都被打翻了,等人潮終於散開,他發現背上的小藥筐還在,沒擠壞,但裡面的東西全沒了。
或者不小心掉到地上,被人們的腳踩著帶著沒了,或者……有人趁亂悄悄偷走了。
哪裡的百姓都不盡然全是淳樸善良的,小偷小摸杜絕不了。
「這可不好辦了……」
田予眉梢微蹙。
他沒沮喪,也沒立刻回府,但改了計劃,下午不再義診,就在集市,或定城街道,偏僻的不偏僻的地方,四處都逛逛……吃喝等問題借人家解決。
直到天近黃昏,才回府,找到祝卿安:「我有事同你說。」
祝卿安將手裡瓜子藏起來:「什麼事?」
田予看著他,眼神溫煦:「去屋裡聊?」
「好。」祝卿安進了偏廳。
二人坐定,下人上了茶,又安靜退去。
田予看著祝卿安,差不多及冠的年紀,尋常人不管成不成熟,身上都會有塵世打磨的痕跡,或圓滑,或市儈,或痛苦,或焦灼,這人身上一點都沒有,始終清透乾淨,自我豐盈,仿佛蓬勃向上的少年氣會貫穿整個生命。
「哥哥知道,你覺得哥哥陌生,不願親近,沒關係,你不用有愧疚感,也無需躲我,我們二人相依為命多年,起居習慣,熟悉的氣味……很多地方早已不分你我,日子長了,你重新熟悉了哥哥的好,定不會再拒絕,我們都還年輕,不急的。」
祝卿安沒說話。
田予垂眸,指尖輕輕摩挲過茶盞:「往常你喜歡什麼,哥哥都能猜到,替你去拼得,而今你好了,不願同哥哥說話,哥哥竟不知有什麼能為你做的,看你願意住在侯府,一心一意對中州侯好,料想中州侯應該是個好人,哥哥便也想替你做點什麼,咱們都對中州侯好……他定不會負你吧。」
「我只是一個鈴醫,能做到的有限,今日還不小心丟了藥材……便在城裡逛了逛,你知道的,我擅長疑難雜症,而舉凡難治的病,民間總會有些奇怪傳聞偏方,有些話別人許不會在意,我聽到了,便會察覺到不對勁,這兩日義診時,我反覆聽到了一些話,心中有疑,今日逛逛聽聽,更加確定……這結陰親,弟弟可聽說過?」
祝卿安當然知道,有些父母覺得單身的兒子在地下孤單,冷清悽慘,便想找姑娘結個陰親,也好是個伴,良心點的,尋找同樣死了女兒的人家商量,沒良心的,會想辦法買死掉的女子屍身或骨灰,更喪心病狂的,會找還活著的女人。
「好像……有點損?」
「是,」田予肅然,「固然有些父母是出自慈心,可一旦風氣形成,害處諸多,定城眼下正呈繁華之勢,須得治理,你不妨將此事告知侯爺,讓他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