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的確在贏,一步一步贏,西平侯的人越來越少,速度也越來越慢,西平侯也被蕭無咎傷到了,馬上就能擒住!
可西平侯,竟也有閻國師的蟲子。
千鈞一髮之際,蕭無咎撞上那些蟲子的時候,突然斜刺里衝出來一個人,撞開了蕭無咎,手中刀刃扎進了西平侯胸膛——
「敢傷我的人,我必手刃之!」
西平侯登時口吐鮮血,但瀕死之際,他手裡的刀,同時也扎進了齊束小腹:「你覺得,你就贏了麼?」
齊束當然沒贏,他也倒在了地上。
蕭無咎緊緊按住他傷處:「你這是……何苦。」
齊束聲音虛弱,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我不是……為了你。」
蕭無咎沒說話。
「先前我胸口的傷……沒人知道,只你知……」齊束笑了,「你知道,我活不了的……我這條爛命……沒什麼緊要,我那個家族,你也最好都殺了,以後……統一天下,繁榮永昌,你也算對得起我。」
他眉間終年擠成川字,今日突然舒展,想要釋然一切。
「給我找處墳塋吧,哪裡都行,只要不在蘄州。」
他閉上了眼睛。
一切發生的太快,祝卿安都沒看清,他跑過來時,齊束已經沒了呼吸。
「這是怎麼回事!」
「他被種了母子蠱,」蕭無咎把齊束放平,大手拂過他的眼睛,「血祭凶絕,最無可解的那種,好像是十一二歲被種上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去年受傷才發現,已積重難返,無方可救。」
去年,受傷……
祝卿安想起來,那是他剛剛到定城的時候,齊束擄過他一回,那時這人身上就有隱傷,原來是那個時候發現的?
母子蠱,最殘忍凶戾,是他的養母,一直在控制他麼?
他不想被控制了,也看到了死期,所以這一年多越來越瘋,越愛攪弄風雲,可胸中豪情又放不下,遂一直倍受折磨,今日做這個選擇……是看不慣西平侯的蟲子,還是……早就認可了蕭無咎?
遠處屋頂,馮留英放下酒肉,擦手起身,為以往的對手,也是夥伴,默哀。
百姓們看著這一幕發生,今天的麗都,發生了很多事。
有人慈悲溫暖,有人慷慨激昂,有人悍勇無畏,有人視死如歸……
可所有一切,都在推著中州侯往前走,他是所有人認可的主公,所有人都願意為他赴死,為他傾盡心力,乃至性命。
連蘄州侯,這個一直以來的對手都是。
中州……
麗都百姓這一年來,對這個地方並不陌生,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所有地方都很苦,唯有中州似方沃土,在那裡的人,不管百姓還是流民,都能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心往一處聚,勁往一處使,有人說定城如今,比麗都都還要熱鬧繁華……這簡直是奇蹟。
中州侯從來不曾標榜自己什麼,可這麼多人,都願意追隨他,投奔他,輔佐他——
日出東方,燦爛耀金,蕭無咎眉眼沐著旭日金光,威嚴湟湟。
「吼——」
白虎仰天長嘯,似為其增威。
或許這……就是天命所歸?
他們苦了太久太久了,就盼著有朝一日明主出現,帶領大家重新走向盛世安平,繁榮昌盛。
人群中也不知誰,喊了一句:「請中州侯入主皇城!」
「請我主入主皇城!」
「請我主入主皇城!」
一聲出,聲聲眾,所有人簇擁著蕭無咎,往皇城方向走。
鄭夫人看著這一幕,淚如雨下。
她也是剛剛才知道,蕭無咎是桑姐姐的兒子。
自十五歲那年別後,她再未見過姐姐,只知她模樣,不知她去處,那人心竟那麼狠,從未捎過只言半語,只在數年前,她收到一封由商隊掌柜寄來的陳年舊信,才知她已不在人世。
她連她是否有家,有沒有尋個好男人嫁了,可有一男半女承歡膝下,過得開不開心,墳塋何處,所有一切,都不知道,連香燭拜祭都尋不到方向,只能在寺里點一盞長明燈。
原來她的兒子……已經這麼大了,和她當年一樣出色。
姐姐,這世間一切,終歸會如你我所願,山河壯美,海晏河清,人人的家都很溫暖,孩子們會好好長大,連山風都會溫柔,一如當年,你替我拭過眼淚的手。
所有人簇擁著蕭無咎往前走,所有未盡之事,都有人替他辦好,清出道路也好,料理各方人員屍體也好,維持秩序也好,總之蕭無咎什麼都不用管,只需要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