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說,這天不怕地不怕的鬧騰勁,像極了小時候的徐淑敏。
可說出來沒有人會相信。
在所有人眼中, 徐淑敏合該是應了她的名字,敏感而又自卑,在大事上稀里糊塗拎不清楚,讓人覺得可憐的同時又十分可恨。
可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呢?
大概是誤以為她是項家抱回來的私生女開始。
彼時小姑娘已經開始念書,功課很好,也開始懂得禮義廉恥,知道私生子是一個令人不齒的存在,尤其在項家這種家風嚴明的大族裡。
才從別人口裡聽到這句話時,小淑敏如同炮仗一般炸了,同人狠狠地打了一架。她明明占了上風,將對面男孩子的臉揍得鼻青臉腫,卻在嬤嬤們聞聲趕過來時,「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她哭得震天響,所有人都去哄她,問她事情的經過。她一句話也沒有說,而是提著自己的裙擺,一溜煙跑到前院。
小姑娘打完架之後,渾身髒兮兮的,頭上的珠花都掉了半邊。她抬起通紅的眼睛,執著地問他:「哥哥,他們說我不是娘親的孩子,是這樣嗎?」
徐淑敏到項家的時候,他已經記事,自然知道這個妹妹是從外面抱養回來的。
他起初也並不喜歡這個妹妹,總覺得她是破壞父母感情恩愛的產物。
或許是他的不喜歡表現得太過於明顯,母親找到他,鄭重地告訴他。
「你不要在意外面都說了些什麼,都是無關緊要的風言風語。」
「你是兄長,淑敏是你的妹妹,你應該要保護她。」
所以在面對還沒有自己腿長、哭得稀里嘩啦的小豆丁時。
他同樣說:「你是娘的孩子,也是我的親妹妹。」
當晚小豆丁是跟著他睡的。
奶呼呼的小淑敏像是棉花糰子,緊緊地團在他的手臂旁,時不時地要在旁邊喊一句「哥哥」「哥哥」。
他知道她不開心,也就一直好脾氣地應著她的話。
即便如此,小淑敏的性格一天比一天沉默。
他那時被沉重的課業壓得喘不過氣。
他是項家的長子長孫,享受了項家所有的資源傾斜,合該要有相應的成績,讓所有人相信他有撐起項家的能力。
所以當他開始察覺到不對勁時,已經晚了。那個活潑愛笑、在任何時候都引人矚目的小姑娘,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眾人旁邊的一道影子,很少說笑。
他試圖想要掰正,小姑娘只是靦腆地朝著他笑,寬慰他。
「哥哥,我現在挺好的,你應該要專注自己的學業。」
那時他們都是總角之齡,有了男女之別,不再是可以隨意地把小豆丁抱進懷裡哄的時候。
項平生頭一次手足無措起來,最後就是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頂,嚴肅認真地說。
「遇到什麼問題,一定來找我。」
小淑敏頓時紅了眼眶,囁嚅兩三聲,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他在後面更關注這個妹妹的成長,可有些性格養成之後,就很難再改過來。
他只能加倍地對她好。
徐家找上門來,提出要接徐淑敏回京城徐家時,這些年循規蹈矩、生怕行差踏錯一步的姑娘罕見地在人前失態。
她像是一隻在困獸籠里奮力掙扎的小獸,將手邊的杯盞都砸出去之後,上前扯住徐應淮的衣襟,拼命地將人往外拉。
「我是項家的女兒,我同徐家沒有任何的關係。你給我走,你快給我走啊!」
誰都沒有想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娘親一把將她摟在懷裡,控制她的動作,不停地安撫著。
「敏敏就是我的女兒,是項家的女兒,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的。敏敏不要怕,沒有人要趕你走的。」
小姑娘倒在娘親懷裡,哭到喘不過氣來,眼神卻死死地盯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項平生終究沒有開口。
當天晚上,徐淑敏找了上來,開口道:「哥哥,你替我定親吧,我想嫁人了。」
「怎麼這麼突然?」他側目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