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對親情還是渴望的,在徐應淮堅持不懈的勸說之下,最後還是決定去客棧一趟。
不過她似乎察覺到什麼,走之前還不安地和他強調。「哥哥,我想吃鱸魚,你記得讓廚房做一道,我回來就吃。我一會就會回來,你一定要記得。」
那時候他應了一聲「好」,等徐家的人離開之後,就讓下人將她的東西全都收拾好,打包送到了客棧。
他記得那日下了很大的雨。
反應過來的徐淑敏跌跌撞撞下了馬車,見到的就是項家緊閉的大門。
她也沒有撐傘,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口一直扣門,不甘心的朝裡面遞聲。
「張叔,我是淑敏,給我開開門。」
「我要找我哥,讓他來和我說話。」
可不管她怎麼喊,門內始終沒有一點動靜。
徐淑敏眼睛腫了,嗓子也開始變得沙啞。
不停叩門的手逐漸發酸,失去力道,在朱紅色的門面上拖出一道長長的水痕。
額頭抵著冰冷的大門,她的身體也開始發軟,慢慢跌坐在地上。雙手環住膝蓋,她用力的將自己的身體縮小,口中喃喃地問著。
「為什麼不要我呢?為什麼一定要丟下我呢?」
她將自己的臉埋入膝蓋中,滾燙的淚水就落了下來。
「騙子,都是騙子。」
項父聽到外面的動靜,心裡不落忍,猶豫很長時間之後開口:「要不就把淑敏留下來吧,她也這麼大的人了,好好同她聊聊,讓她知道回徐家有多少好處,說不定自己就走了。我們同她原本就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何必要用這麼招人恨的方式趕她走?」
那時候,他的腦海中想起跟在他身後時小淑敏靦腆的笑臉,耳邊似乎迴蕩著小姑娘被關在門外時泣不成聲的請求,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倘若不這麼做,淑敏是不會離開的。
她膽子那樣小,沒有什麼野心,日子得過且過,不明白回到徐家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可是他清楚。
又正是因為清楚,他才更加堅定地開口。
「既然已經決定好了,那用什麼方式又有什麼區別?」
那天徐淑敏在門外等了很久,最後徐應淮過來將她帶回客棧,在姑孰呆了三日之後,她便跟著自己的兄長回到京城。
他派人去京城打聽過她的情況,知道徐家人對她很好。徐老夫人會帶著她去遊玩,去各種鋪子添置東西,會給徐家的好友鄭重地介紹這位剛找回來的女兒。
回來的下人說,她長高了些,也比從前更開朗,身邊也開始有獻殷勤的世家公子。
她的人生,開始按照他設想的樣子,順遂而又耀眼。
再次見到徐淑敏是在父親的喪禮上。
他對父親的死亡做足了心理建設。
父親已經病得很重,強弩之末時活著的每一日都是痛苦。對於形銷骨立的父親來說,死亡或許是另一種解脫。
可真當他面對這種死亡,他還是難以接受。
所有人都可以哭,但是他不可以。
作為項家的長子,他得要擔起責任,讓父親體面地走完最後一程。
他忙到自己都覺得麻木,每日只有晚上才能安靜地跪在靈堂前,燒一燒紙錢。
小姑娘就安靜地跟在他身後,什麼話都沒說,陪著他不斷地將疊好的紙錢遞到他手裡。
134 項平生×徐淑敏2 他總是在夢裡沉淪,……
後事辦完, 送走所有弔唁的賓客後,他坐在廳堂內父親從前常坐的主位,看著空空蕩蕩的屋子時, 他整個人被一種劇烈的疼痛所擊倒。
那一日, 他破天荒地喝了很多酒,企圖在這半夢半醒的迷離中窺見一點親人的影子。
他鮮少失態成這樣,以至於身邊的小廝都不敢上前勸說, 而是找來了徐淑敏。
在項家, 所有人都知道大公子最偏疼這位妹妹。
徐淑敏回到徐家之後, 已經開始養出一點世家大族身上沉穩的氣度。往常柔弱愛哭的姑娘,如今也拿住主人家的氣勢, 安排小廝將喝醉的男人送回去。
她讓下人送來醒酒湯和熱水, 之後獨自留下來照顧。
項平生並不是全然沒有意識, 能感覺到有人坐在床邊,用溫熱的帕子擦他的臉。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女子溫軟的軀體攀附上來,緊緊地擁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