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顯天真爛漫,看不出姊姊的憂愁,笑眯眯道:「知道啦,知道啦!馬上就要分裁夏衣的料子了,阿娘說今日宮中賞來許多上用衣料,明日大伯母定會喚咱們過去選,我要叫梔娘替我裁一身又新穎又精美的夏裳,留到過幾日宴會上穿!」
又嘰嘰喳喳地說:「大伯母要帶咱們去信國公府赴宴,前回信國公老夫人還說我穿水紅的衣裳好看,我這回還要做水紅的!」
她生著一雙朦朧瀲灩的桃花眼,細眉彎彎不點而翠,笑起來天真爛漫的樣子,如鮮紅水潤的石榴果實,帶著天然的靈氣與俏麗,還有小娘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生機,如日頭下的三月花,鮮艷奪目。
七房姊妹三人,唯她生得最像七夫人,年歲雖小,容貌卻已格外出挑。
問滿壓下滿肚子憂愁,虎著臉嚇她:「你若不能將文章做好,我就回了伯母,說你念書不專心,只盼著出去玩,不許你去!」
問顯大驚失色,扯著她連連求情,姊妹倆披著月色,漸漸回到園子中。
徐問真與大長公主商量好了見通的事,回到房裡時兩個小的已被乳母哄睡了——他們今日在園子裡玩得很累了,大長公主念著徐問真近日事忙,怕他們回來再鬧人,乾脆耗幹了他們的精力,才領著兩個孩子回來。
於是迎接徐問真回來的便只有十七娘,十七娘已經能t下榻走動了,笑盈盈地口呼「姊姊」來迎接。
她自能下榻起,每次徐問真出門、回家,她必親自送接,徐問真回到院中就看到笑盈盈一張臉,看著她面色一日比一日紅潤,徐問真便覺心內豁然舒暢。
今日她吐了又頭暈一場,徐問真本以為她會在榻上歇著,不想還是來迎接,便道:「身體不適便要好生休息,相見姊姊就在屋裡等著,姊姊回來必會去看你的。」
問星搖搖頭,認真道:「接,姊姊!」
她說話還不是很流利——但自從開了個頭,學習的速度顯然飛快。
徐問真出去這半日回來,她就又學會一個字。
徐問真瞧她殷勤乖巧的小樣子,揉揉她的頭髮,溫聲道:「好,那身體不適時可千萬不要硬撐,要聽白芍姊姊的話,知道嗎?」
她說完耐心等了一會,問星反應一會後,果然乖巧地微微點頭,她才露出一點笑,道:「好娘子。」
問星見她笑了,卻好像有一點激動的樣子,徐問真不明所以,看著問星滿臉滿足地回到房中,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不明白現在的小娘子了。」
含霜笑道:「許是見您笑了,開心得如此。我瞧著十七娘子醒來後,對您真是格外親密。」甚至有些殷勤了。
徐問真思忖著道:「或許是下意識心中不安,便想抓住一根繩索或倚靠吧……」
她在生活中是頭一次經歷這種事——普天之下,一年能有幾個人換上失魂症?偏生她家就有一個。
她既無經驗可以學習,就只能順著十七娘的表現,儘量讓十七娘感到安心一些。
只是江南那邊,要說去的人選,她確實是最合適的,只是明瑞明苓問星決不能帶去,乍然離了她,不知他們幾個能否適應。
但去江南……不僅有打弟弟或先看到漂亮弟婦的機會,還可以一路遊船賞景探望三妹妹與故友。
徐問真越想越心動,京里的三個小傢伙完全留不住她。
見通的書信是昨日送到的,她看過之後就打定主意先與祖母商量,然後向母親坦誠,最好一家人商量著拿出主意來。
弟弟先把信給她,無非希望她能在祖母、母親生氣時說兩句軟和話,只是打的前站,想來他給家中長輩們的信已在路上了。
都不叫人省心。
還是小的好,瞧瞧問滿,多麼溫婉可人,問顯,多麼天真好騙。
近日天氣暖和,屋內已不燃炭了,又兼百花盛開,徐問真慣在屋裡清供鮮花,不燃香,一邁進屋門,半點菸氣無,只聞到淡淡的玉蘭香,清新怡人。
梅子青的引枕坐褥上繡著成枝的白梨花,顏色清雅,花瓣如碎玉落珠,與梅子青搭配最相宜,倚著引枕,便如將整個春日都攬入懷中。
徐問真還有心情欣賞一會刺繡,對含霜夸道:「品蕤針線真不錯,這梨花繡得生機撲面欲出,堪稱上品。」
含霜便道:「那今年的夏衣叫她負責裁兩身?今日夫人使人送了許多衣料來,我瞧都是上好的,顏色是您素日喜歡的。小郎、小娘子處都有,說是昨日宮中賜下的。」
到了徐家這種階層,市面上能用錢賣到的東西,無論再昂貴,都不算最好了,只有用錢得不到,有權才能享受到的才是最好的。
而其中無疑是宮內賜下的上用的最頂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