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摩挲著手上的寶石戒子:「草原兇險,什麼時候被猛獸襲擊也是尋常。」
侖什頭領眼睛亮了。
王太后在炕榻落座,把玩著炕桌上的玉葫蘆,「哥哥,你只帶三千精銳。按理,桑彌殊死一搏,最後咱們即使勝了,也會有傷亡。」
「打仗註定要流血的。」侖什頭領理所當然道:「再者,大王有傳位文書和金犀印,他是正統。天神一定保佑他。」
炕榻下方的暖爐緩緩升著熱意,淡淡的香氣瀰漫,清新宜人。
王太后摩挲葫蘆身,輕輕搖了搖頭:「這次大王兵不血刃,不止是天神保佑,還因為他的仁慈。」
王太后娓娓道來:「之前先王身故,大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儘管桑彌沒有傳位文書和金犀印,臣子們看在他的血統上,也就忍了。未必是對他有多忠心。」
「如果大王一回來,要將桑彌及殘黨一網打盡,反而會逼的他們拼死反擊。就像獵物掉進陷阱,明知死路一條,只會更加瘋狂掙扎。」
侖什頭領默了默,他不如女子心細,但也是執掌一方,他眯眼看向王太后,氣勢迫人:「你到底想說什麼,妹妹。」
王太后擱下玉葫蘆,不同的角度呈現不同色彩,竟有流光溢彩之效,如此精妙,像是瑞朝之物,侖什頭領心頭閃過念頭:「這是孟連穗送的?」
王太后頷首,她道:「大王原也是仇恨桑彌,想要狠狠處置桑彌,是孟連穗勸住他,最後用最小的代價獲得了最好的結果。」她嘆道:「隆部錯過了一位好王后。」
侖什頭領麵皮微熱,他知道孟連穗好,可是孟連穗是瑞朝人。
他梗著脖子,強調道:「妹妹,你也是出自侖什部落。孟連穗再好,她還是會優先考慮瑞朝的利益,對我們隆部來說,不是好事。」
王太后輕飄飄睨他一眼,戳穿他的小心思:「隆部與瑞朝交好,孟連穗通大義,為了兩邦百姓,她會權衡好的。」
侖什頭領騰的起身,吭哧喘氣,臉頰的絡腮鬍都跟著炸開,「妹妹,你這是在怪我?!」
他壓低聲音:「孟連穗她心有所屬,牛不喝水強摁頭?」
王太后搖頭不語。
侖什頭領氣沖沖走了。
心腹呈上乳茶:「王太后,您知道孟君心有旁人,還撮合她和大王,這對大王是不是……」她欲言又止。
王太后嘆道:「大王是我親子,我一心只盼他好。」
乳茶騰騰冒著熱氣,濃香撲鼻,她飲了大半,回裡屋歇著了。
王太后與侖什頭領的秘話傳入舒蠻耳中。他揮退侍女。
侍者斟酌道:「王太后愛子之心,便是天神見了,也要欣慰的。」
舒蠻沉默。
傍晚,他再次踏入王太后宮殿,與王太后一道用膳,舒蠻為母親布菜,母子感情更勝從前。
殿內氣氛溫馨,直到夜深了,王太后欲送舒蠻,被舒蠻止了。
王太后在宮殿目送兒子遠去,看不見人影,她才揮退侍女,殿門合上,殿內溫暖如春。
她面上的慈愛和祥和一點點退去,撫著半人高的花瓶,環視殿內擺設,靜坐在王太后寶座上。
孟連穗再好,只憑她心有所屬,還是瑞朝人,王太后就不會讓孟連穗坐上隆部王后的位置。
她對著哥哥誇讚孟連穗,百般遺憾,不過是壓制哥哥的手段罷了。
隆部並不需要一位實權王后,哪怕那人是她的親侄女。
之後日子,王太后三不五時召見孟躍閒話,孟躍先時只覺微妙,直到舒蠻幾次過來探望王后,撞見孟躍時的意外不作假。
她分明對王太后恭敬有加,但王太后在舒蠻跟前,話里話外忍辱負重討好孟躍,希望孟躍回心轉意,與舒蠻在一起般。
合著她這是被王太后做了他們母子的感情保溫劑。
孟躍回過味來,給氣笑了。
她帶著一幫子兄弟,拿命助舒蠻登上王位,不是給人做嫁衣裳,被利用殆盡後一腳踢開的。
果然越靠近權力中心,越不能以良心禮義判斷。
王太后再有召,孟躍藉口病了不至,王太后還未動作,舒蠻先來瞧她了。
小院二樓,孟躍三千青絲披散,面色蒼白,從炕床下地要向舒蠻行禮,被舒蠻止了。
「可看過大夫?」他攙扶孟躍落座,他開始以為是孟躍的託辭,故而來時沒帶醫師,現下見孟躍憔悴模樣,心疼不已。
孟躍虛弱的笑笑:「我用過藥了,你知道的,我的商隊裡有大夫。」
她一句話叫舒蠻想起之前受傷的日子,是孟躍耐心照顧他。
舒蠻心中感慨,握著孟躍的手由衷道:「還好遇見了你,如果沒有你,也就沒有今日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