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躍看了一眼,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含笑道:「我原以為你是粗人,不想心也這麼細。」挑著時候送茶水。
吳二郎笑笑不語,隨後欲言又止。
孟躍:「你想問常炬?」
吳二郎猶豫片刻,點了點頭,「那個人,我瞧著很是精明。」
孟躍摩挲著白瓷茶盅,回憶方才她同常炬的對話,扯了扯唇角:「你眼睛挺毒。方才我同常炬的對話,他話里有三分真,都不錯了。」
吳二郎頓時緊張,「姑娘,此人不可留。」
「不必那麼緊張。」孟躍垂眸看著茶湯,湯色清綠,煞是好看,她又啜飲一口,鴉羽似的睫毛撲閃著,有一點狡黠:「每個人都有他的去處。常炬精明,但也因此他曉得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想要收買他,得大出血。」
吳二郎還是不太放心,但見孟躍心有思量,也就不再多言。
一個時辰後,大船起航回桐州,孟躍占了桐王府,同時八百里加急,將從私兵手中繳獲的鐵刀和帳本等物送上京城。
此時京中氣氛劍拔弩張。
這還得從方譙和桐王抵京那日說起,桐王入京猶如水滴油鍋,朝堂炸開了。
一干宗室和朝臣都為桐王叫屈,桐王立在殿中,仰首看著御階之上的年輕天子,又嫉又恨又羨,倘若當初他沒有離京,而是一直留在京中,這龍椅絕輪不到十六來坐!
他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卻不顯。
桐王立在群臣中,脊樑挺直,如松如柏,萬般謠言加身,也難折他清骨。
「陛下,桐州毫無私兵,今桐王也帶病入京,他對陛下,對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鑑,蒼天可明。」宗正卿濕潤了眼眶,哽咽著:「陛下和桐王的兄弟情分,差點就被小人給離間了。」說到此,宗正卿咬牙切齒,一臉悲憤:「現下真相大白,水落石出,還請陛下重懲小人,莫要寒了諸王的心。」
中書令也表態:「懇請陛下重懲小人。」
以中書令為首的官員紛紛附和。
司農卿遲疑抬頭,看了天子一眼,欲言又止。
御史大夫此時也道:「國有國法,無規矩不成方圓,若陛下今日放過離間的小人,上行下效,他日誣陷成風,國之禍矣。懇請陛下重懲小人,及時遏制住這股歪風邪氣。」
奉寧帝看向桐王,沒有錯過桐王臉上的得意,儘管對方很快掩飾了。
「還有一些細節未明,暫時下定論,為時太早。」奉寧帝丟下一句,離開金鑾殿。
桐王眸光幽深,十六,這帝位不是那麼好坐的。
早朝後,太皇太后前往內政殿。
她似乎吃了之前的教訓,這次壓制住怒火,擺出一個慈祥長輩模樣,語重心長道:「皇帝,這世上最親不過血緣,你與桐王同為先皇子嗣,手足兄弟,你們原該守望相處,卻被小人挑撥,以致手足相殘,親者痛仇者快。你讓先皇在地底也不安心啊。」
奉寧帝認真聽著,嘴上附和,送走太皇太后,將之前的廢話拋諸腦後,繼續批閱奏摺。
傍晚,小全子在簾後探頭探腦,奉寧帝擱下御筆,故意虎著臉:「鬼鬼祟祟作甚,還不出來。」
小全子跪的從心,討好道:「陛下,非是小的多事。而是那鄭內侍嚇破了膽,哭哭啼啼實在煩人,小的來向您求個主意。」
奉寧帝:「吵就關起來。」
小全子領命退下,消息傳給鄭內侍,他一臉如喪考妣,眼淚糊了滿臉,小全子嘆道:「鄭內侍,你也是從五品下的內給事,滿宮裡也僅兩手內給事,你怎麼就被這小場面駭住了。」
鄭內侍氣的眼淚又掉了兩顆,刀不是架你脖上,當然可以輕飄飄說風涼話了。
小全子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什麼,哼道:「現在這個關頭,陛下不把你關起來,叫那群義憤填膺的朝臣看見你,把你打死了,也只能算你倒霉。」
鄭內侍悲傷絕望的情緒一頓,看向小全子,眼眶裡還滾著淚,眼睛卻恢復了一些光彩。
小全子話到嘴邊繞了一圈,打個啞謎,「等那位貴人傳了信,才能決定你生還是死。」
鄭內侍如墜雲霧,還要細問,小全子已經離去了。
一名小內侍上前攙扶鄭內侍:「全公公是什麼意思?」
鄭內侍啞聲,他也不知道。
新帝遲遲不表態,朝堂上的爭執愈演愈烈,最後幾乎是一邊倒的要求新帝嚴懲小人。
桐王老神在在,仿佛事不關己。
最後新帝罷朝,事情愈演愈烈。
恭王知曉後,幾乎樂出了聲,「黔驢技窮了?我還當他多能耐。」
這般持續半個月,終於,新帝上朝。
不等眾人發難,新帝先道:「朕昨兒夜裡得了一件好東西,先請百官品閱。」
中書令皺眉:「陛下,桐王冤屈未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