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師,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什麼要給祝昇體內的那隻[野獸]起名叫[帝王]這種稱號?我們當初對[野獸]的期望難道不是——」
「所以說,已經不一樣了。我問你,自人類誕生以來直到現在,人類對待那些所謂的野獸——我是指真實的野獸——的方式,發生了什麼變化?」
「……」
「答不出來?哼……等你能答出來了,敢說出來了,我就能考慮讓你接班了吧。」
第8章
兩人到潛君之的住處時並不算晚,出於萬一遇到緊急情況的考慮,潛君之將自己的住處選址定在距離收押局最近的一處人口密度偏低的住宅區。
進門時潛君之拿出磁卡在門前刷了一下,門鎖響動時祝昇啞然地看著那個熟悉的,但相比辦公室門口那個更加飽經風霜的刷卡機,「它們是同一種東西?」
潛君之反倒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記得二十分鐘前說過,二十四小時。我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麼你的成績會倒數了。」
「別這樣,你明知道那不是真實的。」祝昇無可奈何地攤手,注意到眼前的人似乎額外熱衷於對他進行光明正大的嘲諷。
「嗯?我知道嗎?」潛君之輕描淡寫地將球打回去,自顧自進門開燈,又開始換鞋。
「……你會知道的。」祝昇跟著進門,意外地發現屋內光景非常——正常,不是極簡風,也不是性冷淡似的監獄風,就只是——像個家庭一樣的風格。但他只是略過一眼,便低頭克制住了打量的欲望。
幾秒後,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祝昇少見地愣了愣。
再抬頭時潛君之竟就這樣把他撂在原地,自己走進了盥洗間,看上去絲毫沒有正和一個曾經綁架過他的危險分子共處一室的認知。
祝昇聽著盥洗室內的水流聲,良久,他抬腳走向客廳的沙發,那上面看上去毫無使用痕跡,於是祝昇又默默在心裡把先前定義的「正常」划去。
潛君之出來時便看到祝昇跟柱子一樣立在沙發前,好像突兀出現在房間裡的一株植物。他眨眨眼,水珠從他被打濕了一點的劉海上落下來,在地板上暈出一點水跡。
「那扇棕色的門是你的房間,最近沒有打掃過,不過柜子里有……」他猶豫了一下,也許是在回想是否確有其事,「新的用品。」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祝昇,「你會鋪嗎?」
祝昇哽了一下,無奈地點點頭,「會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趁潛君之沒有自顧自回房間前叫住對方,「你不……擔心嗎?」
潛君之停住腳步,微微側頭看他,「擔心什麼?」
「……」祝昇仔細地在潛君之的眼神里搜尋著什麼,但看不出任何情緒,「潛局,你不會忘了吧,一周前我可是對你做過那些事。」
潛君之這回卻很快回答了他,「哦,所以你覺得你打得過我?」
祝昇疑惑了一瞬,剛想提起那場在總部的戰鬥,潛君之卻已經轉身緩步朝他走來。
潛君之最後停在距離祝昇半米的位置,他在洗澡後換上了新的襯衫,除了略帶濕意的頭髮,全身上下沒有一分是符合將要睡下休息的樣子,反而像是隨時都能在半夜驚醒,然後趕赴下一個不知生死的任務現場。
他自然垂在身側的手一晃,熟悉的小刀便輕輕抵在祝昇的胸膛上。
那刀尖力道把握得十分微妙,恰到好處地讓祝昇感受到一絲刺痛,同時卻沒有傷到對方哪怕分毫。
手執小刀的男人沒有看祝昇,只是盯著自己的刀面。僅僅矮了幾厘米的身高差讓他做這個動作時依然需要低著頭,祝昇只能看到他的發旋。低頭的動作與他們之間的距離使得潛君之很像在示弱,但閃著寒光的刀尖會將這些堪稱侮辱的猜測削得一乾二淨。
「當時你說,那是個意外。」祝昇聽著,眼神閃爍。「我相信。」
祝昇微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與此同時潛君之收回了小刀,抬頭與祝昇對視。
「我不是傻子,也沒有任何身體殘疾,還不至於完全看不出來你身上的問題。」祝昇能夠在那雙異常平靜的眼睛裡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那樣的平靜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絲割裂感——當時在酒店裡那些,從對方身上爆發的動盪的情緒,難道只是場夢嗎?
「雖然你確實嘴賤,腦子有問題,但這些並不足以對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潛君之不再理會祝昇,即便那人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怔愣的表情。他轉身離開,走到房間門前時,他的手搭在門把手上,沒有回頭。
「總部對[帝王]的界定是,對[野獸]具有強大的控制能力,」潛君之停了幾秒,才重新開口,語氣微妙地變化了少許,「不過,你能控制你自己嗎……或者說,你能控制得住我嗎?」
身後的人沉默著,潛君之也並不期望對方對此有什麼回應,按下門把手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