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睡了,記得關燈。」
祝昇獨自站在客廳此時顯得過於明亮的燈光下,目光沉沉地盯著那扇門,臉上的神情盡數消失,一絲危險的氣息脫離了他理智的控制,溢出少許,卻又在下一秒被收回,就像他在進門時,克制住打量的欲望一樣。
潛君之關門後沒有再往房間裡走動,只是靜靜地靠在門板上。屋內過低的溫度很快將他的耳尖與鼻尖凍紅,但他始終沒有採取任何動作。
黑暗、寒冷、麻木、遲鈍——清醒。這是他無比熟悉的環境與流程。
人類常用「溫暖」形容一種令人舒適的感受,但對他而言卻剛好相反。
溫暖只會鈍化人的頭腦,只有寒冷才能讓人保持鋒利的清醒。
而潛君之需要這個。
他靠在門板上,呼吸漸漸輕而慢下來,無數思緒在調整呼吸期間四處亂飛,又在寒冷中規規矩矩將自己塞進大腦中正確的位置。屬於人類的情緒波動在生理活動頻率大幅降低後平直下來,那些持續了一整周時不時冒出來的火星終於被找到機會熄滅在搖籃里。
潛君之緩緩閉眼,幾次呼吸後又睜開,慢慢走向自己的床,空間內只有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響。
閉眼前,他想起早些時候辦公室里祝昇對自己拘縛環的試探,不必回憶,顯然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自己空蕩蕩的四肢與脖頸並沒有被對方忘記,那次與[智獸]的戰鬥同樣。
他想起電梯中祝昇奇怪的要求,那要求的目的至今不明——他當然不會覺得祝昇是為了他才想進入祁禾市的收押局。
他又想起那場早有預料,卻依然跳脫出意料之外的對戰,大腦內的回放最終定格在最後一幕,他們互相掐住對方的咽喉,以一種堪稱殘暴的方式停止了動亂。
他記得自己手裡對方喉結微動的觸感,記得那雙沒來得及掩蓋住震驚的眼睛——那是他取下頸環後,對那場「戰鬥」僅存的印象。
你能控制得住我嗎?他這樣問祝昇。
你能控制得住我嗎?他這樣問自己。
「滴滴——滴滴——」
刺耳的警報聲在半夜響起,潛君之被驚醒時並沒有感覺到意外,飛快收拾好自己出門時,也並不意外地看見祝昇已衣著整齊地站在客廳中央,手上是同樣在狂響的傳呼機。
兩人對視一眼,祝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真有意思,我們剛回來就再次遇到高危險等級事件,嗯?」
潛君之一步不停地朝門的方向走,「最好別讓我抓到這些和你的出現有直接聯繫的證據。」
坐進車裡時祝昇主動坐在駕駛位,潛君之沒說什麼,順勢打開手機,優先級最高的情報以彈窗的方式跳出,那是數據組監測到異常反應後,通過系統發來的定位。
看到定位地點,潛君之愣了一下。
沒能等到目的地的祝昇疑惑地轉頭,良好的視力讓他得以看清潛君之的手機屏幕。
「……私人醫院?」
潛君之回過神來,恢復了平靜,「不用去收押局,直接過去,那是專門收治囚室的醫院。」
祝昇啟動車子,「囚室」這個名字在他腦里轉了個來回。他記得這個名詞,總部這樣稱呼著所有體內有[野獸]的人。
他想起了什麼,低聲詢問:「那個叫覃櫟的,也在那裡?」
潛君之沒有回話,但他的沉默已經給了祝昇足夠的答案。
潛君之看了看時間,打開傳呼機的行動組頻道,剛一出聲詢問情況,便聽見何所思緊緊接著他的尾音報告:「潛局,我聯繫不上覃禧。昨晚離開醫院時,他說會在那兒待一晚陪床,此時聯繫不上……可能已經在戰鬥了。」
祝昇瞟了一眼潛君之手裡的傳呼機,沒有挑明一個顯然不論是說話者還是傾聽者都明白的,被刻意忽略的殘酷的可能。
又一個聲音插入進來,祝昇聽出這是那個曾經失控了的行動組成員,「我快到了,我、我不確定,太黑了看不清,但[饕餮]好像感覺到了[蛛網]的氣息。」
潛君之側頭看向窗外,命令道:「齊四閒,下車等候,同步位置,不要貿然靠近。何所思,繼續聯繫覃禧覃櫟,做好最壞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