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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立對他觀感很不錯,也友好笑道:「哪兒的話,很整潔。」

雙方客套幾句,劉立便進入正題:「張店長,據說總是有個男子在你家書店前晃悠,這件事你清楚嗎?」

張店長的妻子送茶過來,剛好聽見這話,很明顯地皺了皺眉,但什麼話也沒說,退到廚房去了,或許是不想感受被問話的感覺。

劉立接茶道謝時恰好注意到她皺眉的細節,微微斂眉,將其記在心裡。

任何一個細節都有可能成為破案的關鍵,他不想放過。

張店長未語先嘆氣,雙手捧著杯子,水汽瀰漫,平白給他添了些許傷感氣氛:「不瞞各位說,我和鄧天還頗有淵源。哦……鄧天就是你們口中的那人。」

趙煒煒適時記下這條消息。

劉立:「哦?你認識他?」

張店長點點頭,水汽模糊了他飽經歲月的臉,他又嘆了口氣才將鄧天的一些事情娓娓道來。

張店長說,很久以前,他與鄧天是同鄉。

他們老家不在晉北,而是在一個很偏僻的小山村里。

鄧天和張店長小時在一起上學。鄧天上得晚些,事實上,那個時候在那個村里,上學都是少數。張店長父親就是村裡的教書匠,自小就跟著學習。

鄧天和張店長是鄰居,張父看他可憐,勸鄧天父母把孩子送來讀書。

那個地方很少有人會意識到讀書的重要性。

鄧天父母自然拒絕了,但鄧天卻很好學,哪怕他父母不要他去,他也會偷偷摸摸地到張店長家牆根兒,聽張店長的讀書聲。

後來張店長父親發現了,沒說什麼,只叫鄧天來讀,不過又幫張家做點小事,當學費。

張店長還記得他第一次在課堂上見到鄧天時,鄧天臉上的表情,如果要形容,好比一株綠芽從貧瘠的土地里冒出。

那瞬間的生命綻放之美,張店長覺得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忘記。

可惜鄧天沒讀幾年,便外出打工了。

其中發生的事情,張店長無從得知。

後來,張店長考上大學,那一年鄧天也回來了。

張店長父親高興地在家裡擺席。張店長也高興,但他好面子,總覺得那麼多人追著他問大學的事,讓他臊得慌。

於是開席前,他就一直躲在屋裡,言稱準備大學要學的東西。

張父敲了敲門:「娃子,在忙不?天娃來看你了!」

張店長那時都不太記得這個鄰居了,但張父或許認為兒子以後讀了大學就難得與這些兒時玩伴見面,也沒打招呼,直接推門而入,扯著一穿著黑衫的男子說道:「你們哥倆好久沒見,好好聊聊。」

說罷,張父便樂呵呵地出門招待其他人了。

張店長凝眉打量了好幾眼,才從那張乾枯麻木的臉上找回兒時記憶:「你是……鄧天?」

鄧天點了點頭,拘謹地往前邁了一步:「你不是考上學了嗎?我就來看看你。」

張店長搖晃腦袋,點頭,看他微微佝僂的背以及沾著泥土的布鞋,客套招呼:「那坐唄,那兒有椅子。」

鄧天眼睛垂著,坐在書桌前,骨節粗大、皮膚粗糙的手虛虛掃過桌上書本,喃喃道:「真好……大學生啊。」

張店長離得還挺近,把話聽得一清二楚,不好意思地笑笑:「現在考學沒有以前難啦。」

或許是兒時一起求學的記憶喚起張店長心中溫情,他把這幾年讀書遇到的趣事挑了幾件說給鄧天聽,又講自己高考時多麼多麼緊張:「那時候好怕考不上……唉,那我爸可得給我一頓好打。」

鄧天只一味點頭,什麼話也不說。

張店長意猶未盡地收了話頭,關心地問:「哎,你最近怎麼樣?你走了之後,我好久都沒見你了。」

鄧天抬手遮著自己乾裂唇和不太整齊的牙齒,模糊道:「就那樣。」

張店長有些羨慕:「你都掙錢啦,我還得讀書!」

鄧天沉默了,又聽張店長斷斷續續說了好多話,才問道:「你那個大學……在哪?」

張店長嚮往地看向南方:「在晉北哩,可遠。」

……

說到這裡,張店長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臉上帶著追憶的傷感:「後來我就在晉北遇見他了。那時候,學校里要建新樓,他是建築工。」

張店長遇見鄧天很高興,畢竟他孤身一人來到晉北,誰都不認識,甫一見到兒時玩伴,立馬就邀請鄧天晚上敘舊。

「再然後,他就經常來找我,他說他自己在自學,有很多不懂的想請教我。他對學習,其實很認真,也很勤奮,但怎麼說,沒有學過,光靠自學,很難學出頭。」

「後來我畢業了,進了出版社工作,因為每天都挺忙,很少和他有交集了。」

「又過了差不多十年吧,剛好兩千零幾年,他找上我,請我幫個忙。他說,他寫了一本詩集,請我出版。我那時候早就從公司辭職了,自己開了家書店,不太接觸出版的事,就算接觸了,他那詩集也出版不了啊。」

張店長還記得那時鄧天的模樣,瘦得像根竹竿,全身上下就只有眼睛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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