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嘩啦啦的響,沈柳把安安的小肚兜擰乾,顧昀川便伸手接過來掛到了杆子上。
男人說:「明兒個旬休,要去供盞燈嗎?」
沈柳微怔:「供燈?」
顧昀川瞧了眼月亮,彎月映在水盆里,隨著水波輕輕抖動。
他坐回小凳子,將沈柳的手握在掌心,才浸過冷水有點紅,被大手包住了,漸漸回了暖:「安安滿月,家裡也沒操辦,就想著到廟裡給他供盞燈,求個平安喜樂,也順道帶你散散心。」
打生孩子到眼下,沈柳確實許久沒出過遠門了,他歪了歪頭:「就我們兩個嗎?」
「就我們兩個。」
回握住顧昀川的手,小哥兒笑起來:「好呀。」
……
夏日天亮得早,日頭還未升,天邊已經泛起白,霞光雲色,枝頭鳥啼。
兩人早早起了床,顧昀川穿好衣裳後,又幫沈柳系了盤扣,待到盤發時,他倒是安穩坐了下來,等著小哥兒幫忙。
沈柳瞭然,跪在男人身後幫他梳頭髮,頭髮很是厚實,握在手裡粗粗的一把,待木梳捋順後,用冠子豎好。
他讓人轉個身,面對面仔細瞧了良久,見鬢邊有些髮絲不多服帖,用梳子梳了兩下,抿到裡面。
屋子門窗都沒開,可日光還是透過縫隙落在了顧昀川的臉上。
沈柳不多敢瞧,即便是成親這般久了,他還是看上幾眼就會臉紅,想著男人咋會長得這麼好看。
顧昀川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僅僅一瞬,忙又恢復了平常,他溫聲道:「我去把水燒上,你收整好了就出來。」
沈柳抬眼皮瞧了他一眼,乖巧地點點頭。
正是仲夏,哪兒還用得著燒水,就連顧昀川自己洗臉也是直接用的井水,可念著沈柳才出月子,就是灶火烤人,也得兌溫了洗,不叫他碰冷水。
瞧著男人的背影,沈柳揉了把臉,趕忙收拾好下了地。
因著倆人要去廟裡供燈,安安昨夜是在趙春梅屋裡睡的。
沈柳本想著在家裡吃過再出門,顧昀川只道寺廟裡有齋飯,早晨更是現抻的撈麵,用的寺里的山泉水,麵條都帶著甜味。
一說起來,沈柳都饞了,忙著牽小牛跟著起程。
小牛已經快三歲了,顧家人照顧得好,草糧管夠,有時候還給兩根胡蘿蔔,它長得很是壯實。
打小就知道它骨架大,日後定長得好,卻不成想竟然這般健碩,比同齡的小牛都要整整大上一圈。
春夏後,天氣暖和起來,四面厚實的輿箱就不實用了,乾脆換做了板車。
倆人坐在車板上,靠在一塊兒邊說話邊趕路。
清晨的土路上有些霧氣,車輪碾過,留下一路深深的痕跡。
顧昀川說:「帶夠銀子了嗎?我可是身無長物。」
沈柳「哎呀」一聲:「忘記了,這可咋辦?」
顧昀川抿緊唇邊,正要停了牛車往回返,就聽小哥兒「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他歪倒在男人懷裡,蹭著他的手臂:「帶著呢,夠夠的。」
「還知道逗你相公玩了是吧。」顧昀川作勢要打他屁股,可他何時真下得去手過,沈柳一點兒都不害怕,笑得比方才還大聲。
顧昀川便將人摟緊了,拍拍小牛的屁股,叫它繼續往前走。
山寺在鎮子遠郊,牛車緩慢,兩人到時,都過辰時了。
山里樹木豐茂,日光照不到的地界,頗有些冷清。
車馬多是停在山門口,往上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到了寺門,步上長階才是供佛的金殿。
將牛車拴好,沈柳扶著顧昀川下了車,把手杖放到男人手中,主動牽住了他的手:「咱們不急,慢慢走。」
「慢慢走啥時候吃麵啊。」顧昀川滿眼笑意,「我家夫郎我知道,該是早都餓了。」
沈柳伸手捶他:「我說慢慢走是為了誰呀,還笑話我。」
趁著沒人,顧昀川湊過去親了小哥兒一口,壓著聲笑著說:「為了我。」
沈柳哼哼兩聲,臉卻紅了起來。
許是清晨,又不是什麼節慶,山寺里冷冷清清的。
倆人才走過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數聲馬嘶,雙駕的馬車在山門前停下,少年怒罵道:「在這地界就停了?想累死本少爺啊!」
有人唯唯諾諾地應:「少爺,您消消氣,往上走不多遠了,咱們拜過就是,也好向老夫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