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想過這個被叫來的宮人會是悽慘的,可她怎麼也無法想像到對方會如此悽慘。
女子形銷骨立,渾身幾乎僅餘下一具骨架,似乎還病痛纏身,那張臉更是盡數生滿爛瘡,那股惡臭便是源自這些反覆潰爛的傷疤,血腥氣亦是,整個人看起來可怖至極,簡直就像地府里鑽出來索命的惡鬼。
還口口聲聲說著,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這是一個被季淮折磨過的宮人。
也是……季硯手下的人。
對方因她當年的膽怯、懦弱、或者還有自私與傲慢,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晏樂縈不由自主又想到了季硯,想到了他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疤,想通了他為何會那般恨她,想著想著又覺得恐懼、苦澀、甚至痛苦。
看著季硯的時候,她尚可說著不在乎,可此時卻驀地一股茫然無措湧上來,面對別人她這般痛苦,為何她能對著季硯心安理得說不在乎呢?
是因為曉得他很愛自己,是因為曉得他放不下她,曉得他從來都是那般包容她,所以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揮霍這些愛意?
想著想著,晏樂縈當真感受到了身體上的痛苦,胃裡一陣痙攣,是渾身的血腥氣實在太重,她忍不住反胃。
「小姐!」妙芙焦急地掏出帕子替她擦拭著身上的血色。
不一會兒,度月流螢也聞聲趕來。
不對不對,晏樂縈搖了搖頭,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告訴自己明明昔年她也盡力而為了,她的無奈也不是假的,怪只怪世事弄人,親歷者都狼狽不堪,無人能倖免。
「這是什麼了?晏娘子,快隨奴婢們進屋!」度月心急道,又轉頭對著流螢,「流螢,你去喚人備水,一會兒給娘子擦身子。」
「小姐,您別嚇妙芙啊!怎麼臉都白了?」
「晏娘子,您還好吧?」
「娘子,要不先喝口茶?」
周遭嘈嘈切切的聲音不斷響起,可晏樂縈實在難以聽進去,她被嚇得有些恍惚,任由侍女們帶她回屋,替她倒了杯熱茶。
茶才端在手中,低頭一瞥,那宮人的猙獰模樣好似在水中晃蕩,嚇得她手一抖,蓋碗沒拿穩,噼啪一聲摔在地上。
「那人走了嗎?」晏樂縈驚魂未定,「她真的走了嗎?我怎麼感覺她還在,她是不是還在?」
瓷杯碎了,那茶蓋卻還完好著,在地上滾了一圈,直至碰上一雙玄金皂靴,才戛然停下。
侍女們慌忙跪了一地,連聲請安,「陛下恕罪,奴婢們不知陛下到來……」
季硯抿著唇,稍抬手屏退眾人,一步步朝晏樂縈走去。
屋內掌了燈,盈盈燭火,明滅閃爍,搖曳的浮光將晏樂縈那張蒼白的小臉襯得更加嬌弱可憐,她漂亮的眼尾泛起殷紅,一滴清瑩的淚要墜不墜。
都說燈下看美人,更醉三分。可季硯瞧著這張嬌顏,生不出多餘的心欣賞。
這張極為昳麗明媚的臉,午後也才垂過淚,只是那會兒明眸晶瑩,梨花帶雨,嫩潤玉肌上瀰漫著的是生動潮紅,此刻卻是血色盡數褪去,唯餘一片雪白。
怎麼能將自己嚇成如此模樣?他想著,心覺該冷笑著諷刺她一句,可喉間竟是極為乾澀,難發一言。
「阿硯哥哥……」晏樂縈抬起淚眼,瞧見了他。
她沒有朝他招手,可季硯已然來到了她身旁,讓她伸手便能環抱住他勁瘦有力的腰身。
她抱得很緊,纖細削瘦的肩膀仍在顫慄,像是無意落進深海的人意圖抓住唯一的浮木,執著地依靠著他。
「我害怕,我好害怕。」哽咽的嬌軟聲線楚楚可憐,晏樂縈帶著哭腔道,「她半夜會不會還來找我?我不要,我怕,我不要在這裡,嗚嗚嗚……」
就像小時候,那個看上去總是生氣十足的小丫頭,實際又嬌又軟性子,受了欺負就要賴在他懷裡哭天抹淚。
而那時的他……
季硯抬起手,指尖將要觸過晏樂縈柔軟的烏髮,想像少時那般撫摸著她安慰她。
但想到守衛回稟的話,最終,他還是抿著唇,只是沉沉不發一言將她抱了起來。
仿佛這便不算是安慰。
他將晏樂縈帶回了含涼殿。
自玉衡苑到含涼殿並不近,一路上乘坐轎輦,晏樂縈都緊緊抱著他,倚在他胸膛上,這個姿勢像極了曾經那段青澀時光,只是兩人的心境早就不復當年。=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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