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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水止循著魔氣逸散方向望去:「哥哥,快看!」

天地具黑,林中一道狐火不斷拉長,耀目紅光照亮陰森竹林,如一枚金丹,魔氣盡數被妖氣吸引,朝著狐火飄去。

阿冉含著小乞,兩眼灼灼。

她要保小乞的命,阿鳶的命,也要保山蔭千萬生靈的命。

因為阿鳶說她是只好狐狸。

*

肇斯行一路向下游,溫泉水逐漸寒涼,生魂難承受,他愈發覺四肢僵硬,卻機械式向下游。

系統繞著他飛:「冷靜!冷靜!」

「閉嘴。」肇斯行不理會,循著紅線的方向繼續向下。

除了腕子上散發柔柔紅光的紅繩,水中黑暗深邃,生魂無需呼吸,可肇斯行卻感覺胸口發悶,呼吸不暢。

這樣的黑暗讓他聯想到肇家的地下室。

那時他剛被送到肇家,管家帶著他去認人。偌大餐桌坐滿男人女人,主座上,老人精神矍鑠,定定地看著他。

肇笠又多了一個孫子,他滿眼不屑,擺手叫管家將人帶走:「去讓小輩帶他認認路。」

肇斯行認識的第一個房間,是漆黑的地下室,他某個『哥哥』拽著他的手腕,將他推了進去:「認吧。」

說完,就關上門。

實際上,他並不怕黑。

肇斯行摩挲牆,緩緩向前挪動,繞到牆角,熟練地抱膝坐下。如果晚上林女士加班,肇斯行為了給她省錢,會選擇不開燈。

爬上窗台,筒子樓對面是一棵大梧桐,梧桐樹後是煙火繚亂的小吃街,肇斯行會透過茂密的梧桐葉看小吃街的燈。

那些燈很亮,但離他很遠,肇斯行只能蹭到一點。所以為了避免因看不到磕碰,他會記住屋內陳設,再蹲坐角落中,等林女士回家。

仔細聆聽樓道里的聲音,辨別林女士的腳步,在她腳步聲響起的瞬間,開燈,偽裝成乖巧等她回家的樣子。

這次卻不同,他蹲在角落中,在漆黑中等了好長久。並沒有人來,他被林女士拋棄了。

他開始分不清時間,可能一天,可能三天,也可能一周,到意識模糊,他也不曾哭泣。

哭沒用。他知道。

再後來睜開眼,他躺在床上吊水,身邊還是沒有人,沒人關心他,沒人照顧他。肇斯行拔掉針管,做了半年的啞巴。

讀研時他搬出肇家,一個人住的時候,慣於將屋內所有燈都打開。

不是怕黑,只是看上去像有人。

透骨寒涼的水下,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唯紅繩明滅可見,肇斯行咬牙,他如一尾小魚,紅線若勾。

他笑著想,小魚追勾,天經地義。

勾子那頭,還有人在等他去接。

系統絕望尖叫,放棄治療,直挺挺地沿著紅線,沖水下撞去,忽撞上什麼,光團驟然碎裂。肇斯行眼底一亮,伸手去探。

沈萇楚仰頭望水天,延伸水中的紅繩不停抖動,像釣魚時有魚咬。中心泛起陣陣漣漪,震碎水天的倒影。

一雙手撥開碎影,露出腕子上的紅繩。她竟生出些許莫名的情愫,胸口酸脹,手心生汗,她緊張地攥了攥衣角。

有人從水天鑽了出來。

是有人不顧生死,來接她了。

沈萇楚張開雙臂,要接住將要掉下下來的人,可在他露臉的那一刻,卻變了臉色。

肇斯行。

他鑽出水天,失去支撐徑直落下,鬼界中沈萇楚張開雙臂,要去接,一時竟忘了自己已成生魂,生怕砸傷她,半空中掙扎幾下,盡力朝她身旁落去。

鬼主陸鳶揮手,將肇斯行托起,輕緩地將他放在地上。

落地那一瞬間,他驟然扯住沈萇楚的手,用紅繩繞了好幾圈。

沈萇楚覺得這條生魂冷極了,手中像握了塊冰,不斷往外浸水,惱怒也被他浸出來的水衝散了,她下意識地捏了捏肇斯行的手。

盯著纏死兩隻手的紅繩,沈萇楚眨眼:「冷嗎?」

不知道為何,她應當討厭他,可是這個時候,她偏生討厭不起來。這條生魂好冷,比她落水時還冷得刺骨,她又想起帶她鑽進水潭的牛。

他冷不冷?

打了那一巴掌,他疼不疼。

她好像是做錯了,可沈萇楚從不對過往產生悔意。與其做無用功,不如好好的道歉。

沈萇楚抬頭,又問他:「誰叫你救了。」

嘖,她說不出口。

她跋扈,渾身上下長滿刺,活脫脫一隻刺蝟,說這話極為囂張的話時抬手,動作很誠實,沈萇楚輕擦肇斯行側臉落下的水珠,又問一次:「誰叫你救我了。」

沈萇楚曉得這話很難聽,但她就是忍不住。

肇斯行也看她,卻眉開眼笑,喜上眉梢。

「我想救。」他蹭了蹭貼在側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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