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的聲音靜悄悄。
很久。
直到體育館裡進來許多學生,紀淮深藏在學生堆里,看溫敘白從器材室走出來,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依舊面帶笑容。
一男生抱著籃球跑到溫敘白身邊。
耳邊有人說:「季舒陽怎麼和溫敘白關係那麼好?」
「性格好唄,兩個人都大大咧咧的,玩到一起去了。」
紀淮深的視線落到男生身上,男生穿著校服,面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湊過去撞溫敘白的肩。
原來這就是季舒陽。
紀淮深垂眸,心臟沉到谷底。
他一邊嫉妒季舒陽和溫敘白的親密,一邊又氣憤。
這個季舒陽不知道溫敘白不舒服嗎?
他再次抬頭,看見溫敘白笑著摟季舒陽的手臂,似乎方才什麼都沒發生。
季舒陽打籃球的時候,溫敘白還給對方送水。
紀淮深對他人情緒感知能力很強,他能一眼看出這個人心裡所想。
而對於溫敘白和季舒陽,更是如此。
季舒陽就是個普通男學生,心大,思維模式單一,而溫敘白……
溫敘白身上有一種病,但紀淮深不知道是什麼病,而且,溫敘白有點討好型人格,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溫敘白都不會表現出討厭的感覺,不會拒絕任何人的示好。
紀淮深指尖摩挲。
這種情況下,想插進他們之間簡直輕而易舉。
這樣想著,他也做了,他先是和季舒陽說,「我們是小時候的玩伴,你不記得我了嗎?我陪你打過籃球。」
季舒陽就信了。
雖然和季舒陽搭上關係,但他依舊不敢和溫敘白說話。
但是在這段時間裡,他經常和季舒陽在一起,便借著身份的便利觀察溫敘白,再上網搜索,終於知道溫敘白身上的病是什麼。
皮膚饑渴症。
那天,溫敘白慌慌張張跑進體育器材室,關門的時候,紀淮深趁對方不注意,把一張紙夾在門鎖之間。
幾分鐘後,推門進去,看見縮在角落的溫敘白。
領子亂七八糟,露出白皙的脖頸,雙眼迷茫地望著他。
接著拼命找東西想遮住臉,無助地發出悶哼,眼淚不停從眼中滑落,砸在衣服上。
好可憐。
他蹲下,溫和地牽起溫敘白的手,對方還想往回縮,紀淮深便說:
「別怕。」
「我不會說出去。」
「抱緊我,溫敘白。」
紀淮深把溫敘白的胳膊放在肩上,溫敘白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哭得十分傷心,邊哭邊用臉頰蹭他的肩頸。
這個觸感,紀淮深能記一輩子。
太美好了。
溫敘白抱著他的感覺太美好了。
能不能讓時間停在這一刻。
紀淮深嘴角輕輕勾起。
過完今天,他和溫敘白就能成為朋友了吧。
「季舒陽,」溫敘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熱氣打在他的頸窩,「謝謝你。」
「……」
紀淮深如墜冰窟。
他不清楚溫敘白這是什麼意思,是在警告他不要妄想替代季舒陽的位置嗎?
紀淮深停頓一下,乾澀道:「嗯。」
但不管你的用意是什麼。
我都會永遠追隨你,不會忤逆。
今天,你叫我是季舒陽,那我就是季舒陽。
紀淮深又摟緊了些。
寶寶。
*
自那天起,紀淮深徹底打消和溫敘白成為朋友的念頭。
他一直在暗處偷偷注視。
溫敘白在體育館練的那首曲子紀淮深學會了,溫敘白還沒有學會。
距離演出還有三天,噩耗傳來,要臨時更換曲子。
溫敘白偷偷在體育館哭了十分鐘,紀淮深看了十分鐘。
溫敘白拿出吉他,紀淮深也拿出吉他。
溫敘白在一樓,紀淮深在二樓的最角落,由於沒有燈光,沒有人會注意到他。
溫敘白彈出第一個音。
紀淮深也彈出第一個音。
溫敘白愣住。
紀淮深彈出第二個音,第三個,第四個……
溫敘白似乎猶豫幾秒,開始跟著他彈奏。
一句彈錯,紀淮深就重新彈一遍,並重點把彈錯的音加重,溫敘白就這樣跟著他練習。
事後,溫敘白放下吉他,對二樓喊:「你是誰呀,謝謝你!」
溫敘白又說:「等我哦,我去找你!」
「噠噠噠」的腳步聲在空檔的體育館響起,很清晰,和紀淮深的心跳一樣清晰。
紀淮深放下吉他,轉身從應急通道離開。
溫敘白並沒有找到人,疑惑地看著地上的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