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好的人,她怎麼捨得辜負。凌波紅了眼,馬車在獨孤府停下。獨孤笙還在熟睡,她輕手輕腳的打發了車夫,安安靜靜的等著他醒來,不吵也不鬧。
在她看不見的角落裡,有人也是一身傷,在等著她回來,哪怕看他一眼。東風遙遙看著,那停在府前的馬車就那樣停了一夜,裡面的人未曾出來過,外面的人也不曾進去。
他突然覺得他被隔絕了,一扇門,關閉了他的愛。這種感覺讓他心裡煩悶不已。天明了,凌波小心翼翼的扶著獨孤笙走出馬車,關懷備至的樣子,讓他的整顆心跟著酸澀起來。
她路過了他,可不曾看見他。她全身心都在那個人身上,怕他傷口疼,怕他難受,怕他沒有休息好。
他扶著旁邊的竹子,用力支撐自己不會倒下。她不在乎,他總不能在她面前軟弱讓她為難。
「鶴渡,陪我出去走走。」他神情間滿是自嘲和落寞。同樣受了傷,可她關心的不是他。
「你還是安心躺著吧,再作,你命都要沒了。」鶴渡沒好氣的懟回去,那人笑了笑。「我很惜命的,沒了命,怎麼見她陪伴她。」
「人家需要你陪嗎?」鶴渡很想問,但還是沒有說出口。東風的樣子有多難過,他看得出,哪怕現在一身的傷,也抵不過心頭的痛,麻木。
「好吧,本公子就好心陪陪你。要去哪兒?」鶴渡好心的開口,東風靜默了許久,他似乎也沒什麼地方可去。
「去傾歡吧。」鶴渡沒有答,只是安靜的跟在他身邊。從獨孤府到黃泉渡,他們走了整整一天。東風沒什麼表情,四周的熱鬧仿佛都被他隔絕。
他心裡冷的如冰,鶴渡與他說話,他也極少回應。他只覺得心裡亂成了一團麻,凌波此刻怕是還在悉心照料著獨孤笙。
她早已忘了,他也受傷了,比獨孤笙的傷勢更重。傾歡酒肆昏黃的燈光灑落,零落的客人進進出出。
他與鶴渡悄悄繞到後面的星空院,那裡星光璀璨,交相輝映。他望著那星光,突然覺得那般遙遠與落寞。
就像他們此刻,每日相見,心卻似隔了千萬里。
東風垂眸,踏上木質的階梯,尋了一處窗前的位置,靜坐。
鶴渡走過來接過小廝手中的酒壺,往酒杯里各自倒了一杯酒,一杯遞給東風。
酒盞很快就空了,東風又搖了搖酒杯,一眨不眨的盯著鶴渡手邊的酒壺。那意思明了極了,鶴渡撇了撇嘴,「大爺的,是我陪你喝酒,不是給你斟酒的。」
東風笑了笑,無賴似的舉起了空蕩蕩的酒杯,手懸在半空,輕輕一送。他終於開了口,鶴渡卻突然就想閉上他的嘴。
有些話,聽不見才是最好的。
「也就你肯給我斟酒了,天下間,除你之外還有誰願意讓我這般使喚。」
鼻子有些酸酸的,他想使喚的人怕是此生都不會再給他機會了吧。鶴渡張了張嘴,終究是沒了話。他不知道如何開口,也怕再在東風的傷口上撒鹽。
或許不說不問,他也不會痛。
「就這一壺,不准再多喝了。你傷勢頗重,要是貪杯,只怕命都要折了。」鶴渡不放心的叮囑,又替他斟了酒,無微不至。
東風專注的看著酒杯,清澈的酒液順著壺口緩緩落入杯中,一滴一滴盛滿酒盞。通體剔透晶瑩,而那悅動的波瀾,卻在瞬間平息。
他突然開始發愣,若那杯酒是凌兒,她是否如今對自己再也沒有波瀾。即使他生死未卜,她也不會在乎。
曾經蜻蜓點水,恩怨糾葛,如今相逢陌路,縱使滿身傷痕也換不來一次回眸。可悲,可嘆。他終究是讓她心如止水,可為何他,反倒痛徹心扉。
酒壺很快見了底,他卻沒有半分醉意。他抬了抬眸,手指輕輕握著酒盞,沖鶴渡淡淡笑了一下,「鶴渡,再來一壺可好,這酒味道不錯。」
哪裡是酒不錯,不過是他的藉口罷了。鶴渡有些頭疼,他若是不允,東風怕是也會偷偷跑出去喝的。倒不如他看著,有他護著,定然不會讓他有事。
「只此一壺,下不為例。」夜色漸漸深了,桌上凌亂的酒壺灑了一地。酒桌上的人意識不清的呢喃,一身蕭條。
鶴渡無言以對,他本不想慣著他。可正因為太過了解他,才知道他一直壓著所有的悲傷,故作堅強。
凌波今日傷了他的心,可他又何嘗不是在怪自己。為了一段情,消磨無盡歲月,孤獨與煎熬,又有何人知曉。
「凌兒,我後悔了好不好,你說過我可以後悔的。」他的眼角噙淚,神色落寞,半醉半醒之間,月色灑在他的肩頭,平添了幾分孤寂。
鶴渡扶著他,緩緩穿過迴廊,風吹過耳畔,帶來陣陣寒涼。他忽然就頓了下,伸出手,風從指縫划過,冰涼的觸感在指間環繞。
他覺得很冷,一個踉蹌,竟然跌倒在地。鶴渡被他扯著坐在地上,無奈的扶了扶額。東風何曾這樣過,是太過深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