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蒼溪行的喉嚨就絞了起來,隱隱有些發乾。
明面上卻不顯分毫,還順手輕輕拂去膽敢落在烏景元發間的枯葉。
再開口時,語氣越發冷漠疏遠:「怎麼,不認識為師了?」
「不,弟子,弟子拜見師尊!」烏景元趕緊拱手行禮,心臟咚咚亂跳,他努力克制情緒,生怕一個不留神,心臟就要從嘴裡跳出來了。
是師尊!
真的是師尊!
沒有做夢!
師尊居然也來了,還當眾給他披氅衣,系細帶!
師尊已經很久沒待他這麼親近溫柔過了!
烏景元的眼前,漸漸升騰起了一陣白霧,氤氳起的水霧,遮掩了他的視線,他努力睜大眼睛,貪婪又驚喜地想多看看師尊的臉。
可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明明和師尊近在咫尺,卻怎麼都看不清楚。
他恨死這雙魚眼了,鼻尖一酸,又有點想哭了。
蒼溪行淡淡應了一聲,眼神示意烏景元隨自己走,然後率先抬腿離去。
哪知才走了幾步,未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蒼溪行不悅地蹙緊了眉,只當自家徒兒依舊對張子隱余情未了,索性暗暗施法。
一束無形的靈力,直接纏繞住了烏景元的右手腕。
烏景元眼前不能視物,只能憑藉聽覺,感應師尊的方位,冷不丁被一股力道,猛然一拽,腳下一踉蹌。
「景元!」張子隱見烏景元要走,還是跟蒼溪行走,立馬就急了,不顧未婚妻還在場,上前一步道,「我,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你不要……」
話音未落,那拽著烏景元的力道,又重了好幾分。
烏景元被迫踉踉蹌蹌地往前撲。
他感受得到,這是師尊的靈力,所以一點都沒有反抗,心裡甚至還非常歡喜,渾然沒聽見張子隱的聲音。
文姑娘挽著張子隱的手臂,不許他走,柔聲道:「子隱,你喝醉了,長輩們還等著我們過去呢,別再鬧了……」
聲音越來越模糊,很快就聽不清了。
迎面寒風一吹,烏景元眼裡的熱度隨之散了幾分,也終於能看清師尊的背影了。
就這樣,師尊走在前,他走在後。
一條無形的繩索,連接著兩人。
蒼溪行一路將他拖拽回了自己的房間,才終於收回了靈力。
他背對著徒兒,站在房中,身影落在牆面上,在燭火的映照之下,拉得很長。
明明是他親手把徒弟拉進房裡的,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
正躊躇間,驀然聽見身後傳來噗通一聲,蒼溪行一回眸,他那個虔誠又笨拙的徒兒,竟然又跪下了。
明明腿才痊癒,又這麼不愛惜。
蒼溪行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師尊,弟子,弟子已經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犯了,還望師尊原諒弟子!」
烏景元跪地,低眉順眼地請罪。
實則他並不覺得自己哪裡錯了,可如果他認個錯,師尊就能像從前一樣待他,那就是讓他天天認錯,他也心甘情願。
久久沒聽見頭頂傳來師尊的聲音。
烏景元的心,慢慢又往下沉了,眼睛也開始濕潤起來,溫暖厚實的氅衣還在身上披著,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師尊的餘溫。
一切看似溫暖又美好。
他不想再和師尊之間有任何誤會了。
烏景元深呼口氣,鼓足勇氣,跪行上去,小心翼翼抓著師尊的衣袍,輕輕搖了搖。
等再揚起頭時,他的臉和當年的那個小奴隸再度重疊了。
「仙尊不要丟下我。」
「師尊不要不理我。」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話,面對的是同樣的人。
多年前,蒼溪行面對那樣嬌弱可憐的小孩子,沒法坐視不理。
多年後,他面對著殘廢至此的可憐徒兒,同樣沒法冷臉相待。
明明來時,蒼溪行就下定決心,要快刀斬亂麻,徹底了斷這一切,讓景元斷了對他的情。
可真當他面對景元哀求的,可憐的,滿是期待的一張俊臉時,蒼溪行根本連一個狠辣的字眼都吐不出來。
第33章
按照西炎的風俗, 情投意合的男女,要在訂婚時擺下祭壇,換上特定的華麗服飾, 向蒼天厚土祭拜。
儀典非常複雜,烏景元大致聽張家的門生說了一遍,但也沒記住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