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到發黑的藥膏,潤透了白布,滿屋子都瀰漫著濃郁的苦藥味。
「你怎麼沒睡?」顧瀾夜攥著摺扇, 大步走了過去,非常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寧書的額頭, 「也沒發燒啊, 是不是傷處又疼了?你想換藥,還是想讓我給你冰敷一下?」
寧書搖搖頭,望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色, 問:「師伯還沒回來麼?」
「唉!」一提到蒼溪行,顧瀾夜又長長嘆了口氣, 抓起床里的衣服, 邊往徒兒身上穿, 連鬱悶愁苦地道,「別提了,從我這逼問出景元的下落後, 就一溜煙地下了山去,這都兩天了,還沒回來!早知道我就不在給景元的符咒里,偷偷夾一張追蹤符了,這下好了,他到底還是沒跑掉!」
「對不起師尊,都是弟子不好。」寧書抿了抿蒼白的唇,仰頭道,「倘若不是我當場顯出了原形,還被師伯掐在了手裡,師尊也不會把烏師弟的下落交代出來。」
「我的傻書書,你有什麼好道歉的?你又沒錯。」顧瀾夜順手摸了摸徒兒的頭,回想起此前的事,還心有餘悸地說,「幸好師兄沒掐到你的七寸,要不然這會兒啊,你的屍體都該涼透了。」
蛇的七寸,也就是蛇的命脈。
饒是沒掐到寧書的七寸,他也因此差點被暴怒的蒼溪行,生生掐斷了腰肢。
眼下還不能下床,起個身都費勁。
「也不知道景元怎麼樣了。」
顧瀾夜擔憂不已,生怕景元脾氣一上來,再跟他師尊犯倔。
到時候「寧死不屈」,死都不願意回來,只怕要惹得他師尊動怒了。
更怕他師尊一時急火攻心,再跟掐小蛇一樣,死死掐住烏景元。
現如今的烏景元可不比小蛇耐掐,分明就像個瓷娃娃,稍微磕一磕,碰一碰,就要碎掉了。
顧瀾夜愁得睡不著覺,寧書也因為很擔心烏景元,沒有什麼困意。索性就變回了小蛇,藏進了顧瀾夜的衣袖裡,踏著雪夜下了峰。
大殿裡燈火通明,好多弟子都聚集在殿裡。
孔鴻明正在安慰沈渡江,只是安慰的話聽起來,像是長滿了倒刺一樣,陰陽怪氣的。
「我說大師兄,你能不能別這麼愁眉苦臉的?就跟死了半截似的!這天底下三條腿的□□難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烏景元現在丑成那個樣,能配給你,那是上下八百輩子的福氣!居然還敢逃婚,簡直就是不知好歹嘛。」
「大師兄,你別背對著我啊,難道我說得不對嗎?你說說你,要臉蛋有身段,要身段有修為,要修為有身份,要身份有皮相的,圖他什麼啊?圖他長得醜?圖他啞巴了?還是圖他會騎在你身上扭?」
這話實在太難聽了,沈渡江瞬間就面露不悅,剛要開口訓斥,一旁的張子隱就搶先一步,拍桌而起,憤然道:「孔鴻明!你說話給我小心點!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頭,再砸斷你的牙根!」
「呦,張少主這是生氣了?」孔鴻明一點都不帶怕的,甚至還雙臂環胸,繼續冷嘲熱諷,「你有什麼資格發火?你是烏景元的什麼人啊?在場所有人,不是烏景元的師兄弟,就是烏景元有婚約在身的道侶,有你什麼事?在這上蹦下躥地討人嫌!滾回天道府去,這裡不歡迎你!」
張子隱氣得面色鐵青,狠狠攥緊了拳頭心裡忿忿不平,卻又明白孔鴻明說得不錯。
自己有什麼資格生氣?
又有什麼資格替烏景元出頭?
他不是烏景元的同門師兄弟,也不是烏景元的道侶,甚至連朋友都不是了……他早就在那天夜裡的懸崖邊,跟烏景元「一刀兩斷」了。
如今留在這裡,不過就是平白惹人笑話!
他甚至都沒有身份吃醋,也沒有任何立場指責烏景元的「不知廉恥」,只能像個身外人,旁觀者一樣,沒名沒分地杵在這裡,任憑孔鴻明的羞辱。
「你可真賤呢,放著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不要,非要撿破鞋,怎麼著,水性楊花的殘花敗柳,是對你有什麼莫名其妙的吸引力麼?你怎麼就跟狗一樣,死死跟在烏景的屁股後面轉?哦,狗改不了吃屎,說的就是你跟烏景元罷?」
此話一出,張子隱再也忍不住了,立馬暴怒地沖了過去。
身後的張家門生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一疊聲地勸:「少主別衝動!」
「少主冷靜點!」
「少主!」
孔鴻明得意地高高昂起了下巴,可是下一瞬,一記響亮的耳光,就狠狠落在了自己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