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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是年三十,宮道里一早升了燈,這麼走了一會,天上竟揉碎瓊瑤,落了點雪。蕭玠穿了身白兔皮襖子,活脫脫抱了只兔子在懷似。不一會便害了困,睫毛扇了一扇,迷迷糊糊地趴在秦灼懷裡瞌睡起來。有雪片落在他臉上,旋即融得像淚痕。

秦灼用拇指輕輕給他揩了,扳指反把蕭玠冰了一下,頭往他頸窩裡拱了拱。

一旁阿雙輕聲道:「這一段天天扳著指頭算日子,算到今天大王回來,高興得半宿都沒睡著覺。」

秦灼用大氅裹緊他,問:「冬天有沒有感染風寒?」

阿雙輕輕點了點頭,忙道:「不過今年症候要輕,咳得也沒有之前厲害。陛下對殿下飲食十分上心,太醫也說,要慢慢調養著。」

秦灼緩緩撫摸著蕭玠後腦,靜了一會才道:「小孩兒沒災病,不妨事。」

阿雙知他對病很忌諱,便不多說什麼。聽聞他像蕭玠這麼大,正是害了場病,險些死掉。累的他阿娘整個月地割血祝神,才慢慢見了點神智。如今蕭玠這樣,秦灼嘴上是最不愛講的。

等快到兩儀殿前,秦灼先噓了一聲,兩旁內侍宮人便沒有通傳。這一聲反把蕭玠叫醒了,他揉了揉眼才想起意圖,由秦灼放在階上,也豎著手指噓了一聲。

秦灼好笑,見他小心翼翼推開殿門,又躡手躡腳跨進去,自己也配合,腳步放得也輕。

不出所料,兩儀殿內室榻上坐著兩個人,奏摺書卷堆了一床,還有壺酒。

蕭玠看清是誰,啊了一聲。

蕭恆正從那堆摺子裡找著什麼,邊道:「外放的也快回來了,你擬個章程,開朝前讓他們來見我一趟。」

那人道:「當年任世家子為京官,外放平民子弟去地方,世族還以為陛下妥協,白高興兩三年。」

蕭恆拿起一封摺子看,又放下,道:「京中粉飾得好,要做事,總得先去下頭看看——裴蘭橋的摺子你見了沒有?」

那人便幫他一起找,正抬頭見了秦灼父子,一不行禮二不問安,只伸手拍了拍蕭恆膝蓋。

蕭恆便轉過身,見了那人仍未回神般,輕聲道:「回來了——這麼早?」

秦灼笑道:「還早呢,過年了。」

蕭恆笑了一聲,放下摺子站起來,又問道:「怎麼不回去休息?先帶著阿玠吃著,我們料理完這些就過去。」

「先別急,」秦灼見蕭玠往自己身後躲,只笑道,「今天這事,陛下打算怎麼解釋?」

蕭恆有些疑惑,「今天這事?」

秦灼轉口把小太子賣了:「兒子孝順,領我來捉他爹的奸。」

蕭恆一怔,指名道姓地叫太子:「蕭玠!」

蕭玠從秦灼身後露出一個腦袋,戴著兔皮帽子,又嗖地縮回去,小聲說:「不怪我呀,我沒有看清。」想了一會,又強詞奪理道:「不管!陛下,你這個負心漢薄情郎!」

他這一聲不只蕭恆,連秦灼都愣了。殿中寂靜片刻,忽地爆出一陣大笑。

秦灼笑著將他推出來,問道:「殿下,你哪裡學來的唱詞?」

蕭玠也不理,只蹬蹬跑到他爹跟前,拽著蕭恆手說:「陛下,你親口跟臣說過,只和阿耶一個人睡覺!一言九鼎!」

秦灼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那人也清了清嗓子,道:「臣什麼都沒聽見。」

蕭恆只能從他身上找補,便指了指身旁,正色道:「叫人。」

蕭玠扁扁嘴。蕭恆便加重語氣道:「阿玠。」

蕭玠只得磨磨唧唧向那人拱手,叫道:「老師。」又想起什麼,理直氣壯地對蕭恆道:「老師教臣,君子一諾千金,人君一諾,價值連城。陛下今日可以哄騙阿耶,明天就能哄騙我們大梁百姓,莫以惡小而為之。」

李寒點頭道:「秦大君一方諸侯,陛下哄騙他如同以烽火相戲,此惡不小了。」

蕭玠被他奇怪的點繞進去。秦灼也不管,樂得看熱鬧。還是蕭恆再打趣:「殿下,如是老師從你阿耶內寢里出來,你會不會講給阿爹聽?」

蕭玠疑惑道:「為什麼要講給阿爹聽?」

李寒大聲咳嗽起來,笑得斷斷續續,道:「誰生的和誰親啊。」

蕭玠解釋道:「我阿耶沒有對阿爹許諾呀,從來都是阿爹攔著不叫我和阿耶睡,阿耶說晚上抱著臣連湯婆子都省了。」

居然很有道理。

李寒往旁邊一瞅。沒成想有人在外是個皇帝,在家連個湯婆子都不如。

蕭玠再接再厲,拽了拽秦灼袍角道:「阿爹和老師一起睡,那、那今天晚上,阿耶和阿玠一起睡好不好?」

秦灼看了眼蕭恆,大笑道:「殿下說的是,全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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