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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不同,」李寒也添了一水,抬了抬茶盞道,「便宜。」

裴蘭橋笑道:「大相這才是實話。」

他只吃一盞便合盅立起,道:「新朝伊始,臣本不該越級上奏。但手中一物,臣晝夜觀之心如滴血,不能白於陛下,臣寢食難安。」

他從袖中抽出一卷麻布,一滾及地,竟有七尺長短。布頭筆墨寥寥,而布上卻是斑斑猩紅。

裴蘭橋將麻布捧過頭頂,一個頭磕在地上,高聲道:「臣為瓶州六萬婦女鳴冤!」

「奉皇元年新制,我朝土地按人數而分。既如此,女子亦應分得土地。但瓶州宗法森嚴,妻如妾,妾如婢,婢如牲畜。人是夫家私產,地更是夫家之地。瓶州女阮三娘,因不肯與夫地契,竟被活活打死。更有為父者怕將土地撥給女婿,威逼女兒上吊!如此二年,瓶州女子只因地死亡便有千數之多!」裴蘭橋渾身顫抖,「瓶州重男輕女,自古成風。生男則留,生女則去,僅臣走訪所知,新朝以來便溺死女嬰不下五千。就算稍大也賣作童養,只為那幾兩銀錢!」

裴蘭橋面色通紅,聲音因激動而尖銳起來:「土地為民生之本,為什麼給了女子土地,她們卻依舊逃不脫如此噩運?臣思來想去,只有一句:行無路,告無門!上位者沒有女子,不會體察女子之苦,故而法令很少為女人考慮;進諫者沒有女子,無法感同女子之痛,故而言官很少為女人發聲。依臣之見,天生陰陽,各有不同。女子體力本就不及男子,獨自耕種難以維持生計。但科舉、買賣、做工、運輸,各行各業要各種人才,唯獨不要女人!她們為了生存,只得依附父家夫家,哪怕被丈夫買賣也無法反抗。如果逃走——當今之天下,一個背井離鄉的女人要活下去,要麼嫁作他人婦,要麼就入煙花柳巷賣笑為生了!」

「臣有建言,伏請陛下一聽:其一,杜絕買賣女子,婚姻嫁娶,可以自主;其二,地不世襲,人死當即收歸官府;其三……」

他再拜叩首,揚聲道:「臣斗膽,請陛下改科舉,開女試!」

***

振聾發聵。

裴蘭橋奏完事務便辭宮回去,李寒目光追著他背影,久久無言,錯手摔了只茶盞才發出一聲讚嘆:「世間竟有如此良才!」

他與世族斗、與外邦斗,甚至也要與諸侯斗,是為了百姓。而裴蘭橋要與男人斗,是為了女人。

為了姐妹,為了妻女,為了……母親。

蕭恆見他心神不定,也不便當下議事,只道:「去瞧瞧阿玠吧,鬧著不吃藥,他阿耶正頭疼。」

等李寒晃晃悠悠進了東宮,已不見秦灼蹤影。蕭玠正裹著被子捂汗,只露出個腦袋。小臉紅撲撲的,頭上蓋著條秦灼的兔毛抹額,連眼睛都遮了一半,只能看見半個人,卻一見了就叫道:「老師老師,幫幫我呀,幫我把它摘掉,眼睛癢。」

李寒沿榻坐下,將抹額從他頭上戴正。蕭玠掙扎著把自己連同被子一塊豎起來,抹額帶子一松,直接掛到他脖子上。

他從被子沿邊伸出兩隻手,李寒會意,便低頭方便他抱。

吧唧一聲。

蕭玠從他嘴唇上親了一口,心滿意足地縮回去。

這誰教的?

反正不是我。

李寒本就在神遊,這麼一下更愣了。蕭玠招了招手,他便附耳過去,聽太子小聲說:「我昨天看到阿爹和阿耶親嘴了,邊親邊打架,阿耶都哭了。但阿爹說,親嘴是喜歡。我也喜歡老師,但我不想和老師打架。」

饒是李寒也沒能忍住,失笑道:「殿下,這是只能和心愛人做的事。」

蕭玠不解道:「我心愛老師啊。」

李寒道:「不,應是同床共枕的夫妻,相濡以沫的伉儷。等殿下大了,有了心儀的妻子,才可以這麼做。」

蕭玠問:「什麼是妻子?阿耶先親了阿爹,那阿爹是阿耶的妻子嗎?」

李寒道:「陛下床笫事,臣子無從窺得。然殿下是大君所出,如果非要比喻,倒過來講才應當。」

他怕蕭玠再去追問「床笫」,便道:「妻者,婦與夫齊者也。一個男人可以有不少妾室,但只能有一個敵體的妻子。妾是半個婢,妻子是與丈夫平起平坐的主人。妻子可以決定妾室的來去,乃至生死。」

蕭玠皺眉說:「那妾室為什麼只能做妾室,不可以做別人的妻子呢?」

李寒沉聲道:「因為女人被訓導,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妾室的父親將她們出賣,丈夫像物件一樣地將她們買回來。她們只能聽從父親和丈夫,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

蕭玠似懂非懂地啊了一聲:「她們為什麼要從這個從那個,就是不能從自己?」

李寒想了想,道:「因為如今之天下,女人只得依附男人。也就是說,殿下的阿姨們只能聽阿叔的話。殿下請看,授道者稱夫子,執宰者稱相公,陛下稱君父,又稱天子。做人、做官的極致和地位的極致,為『夫』、為『公』、為『父』、為『子』,世人只用『男人』來稱呼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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