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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道生抽刀將磚撬開,裡頭果然空著,放著薄薄一本簿子。阮道生將它抄進懷裡,抬頭時突然目光大震。

對面牆壁上,掛著一把刀。

是一把雁翎刀,火紅刀鐔,通身刻有鬼面圖紋。

他眼瞼輕輕顫抖,呼吸劇烈,握緊刀柄直起身,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失態。

就在這時,窗邊響起刺啦一聲。

他耳朵一動,驟然抬臂提刀,飛物叮在刀背上,迸出極清脆的金石碰撞聲。

一支飛刀。

影子!

阮道生猱身躍出門去,借力翻上屋頂,正見屋後巷中有人飛奔而逃。他當即追去,走壁如猿猱飛度。正如雪夜似狼的攻擊姿態,皆是長期訓練後逼近野獸的蠻悍力量。

巷子拐角處,阮道生飛身跳下屋檐,提刀當頭斬下。

那人蒙著臉,穿一件尋常黑衣短打,反應亦十分迅疾,當即抬兵抵擋。

他的兵器十分特殊,是一雙卍形短刃。刃口快速抵過環首刀鋒,摩擦出一串耀眼火光。

近身格鬥時長刀並不占優勢,阮道生不免向後撤步。蒙面人進攻兇悍,當即揮刃刺他雙眼,阮道生轉瞬劈刀格擋,腳下發力踢向他膝骨。

阮道生被割破衣襟,那人也挨了重重一擊,遠遠跳開一段距離,並不戀戰,當即撥亂巷中雜物飛快逃去。

阮道生似乎沒有追上來,但蒙面人卻沒有半分放鬆,仍手持雙匕,有節奏地呼吸和奔躍。

即將出巷時,他驟然剎住步子。

巷道盡頭,一雙腳輕巧落地。

二人並沒有對峙很久。蒙面人當即壓低身體,雙手握緊刀柄。

阮道生邁動腳步。

街上嘈嘈雜雜隱約入耳。突然,巷中響起輕輕的跑步聲,撥浪鼓搖晃的聲音,和孩子的笑聲。

阮道生心道不好,正欲疾奔過去,蒙面人卻離巷口更近,當即將那孩子抓在身前,卍字鋒刃正卡住幼嫩咽喉。

撥浪鼓墜地,那孩子放聲大哭。

阮道生放緩腳步,蒙面人挾持著孩子步步後退。

按影子遭到圍截的應對手段,下一步,應當刺傷人質,趁對方救人的空隙脫身。

這孩子是擒下蒙面人的障礙。

果不其然,蒙面人飛快割傷那孩子的頸側,鮮血四濺而出。

其實在這個距離,如果阮道生不去救人而是繼續追擊,有很大的拿人勝算。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個抉擇,第一次試圖救人時帶刺的鋼鞭把他抽翻在地,陰暗處有人喊道:爬起來!

往前追!

那也是個小孩子,躺在溝里,頸上血水把泥水染紅。他比那孩子大不了幾歲,聽見追擊的旨令,卻如何也拔不動腿。

又是一鞭揮下。

他眼前一片漆黑,再醒來,發覺自己口鼻流血,斷掉了三根肋骨。接著他被扔進一隻籠子,三天三夜後籠門打開,一個衣衫爛盡的血人爬出來。因為傑出的殺人異稟,他被破例留了一條命。

之後任務下達他再沒有猶豫過。他保存著做過人的記憶,被馴化成做刀的野獸。整整九年,如同蛆蟲在陰溝。

耳邊仍有聲音迴響:

往前追。

血液湧出時蒙面人拔腿就跑,那孩子在慘白陽光里應聲倒地。阮道生飛躍過去,一手按住那孩子脖頸,一手撕裂外衣,匆匆給他包紮傷口。

等他從醫館裡出來,蒙面人已似泥牛入海。他低頭瞧了一眼,陽光下,兩手血跡如江花。

阮道生面無表情,從袍角上擦了擦手。

***

這個時辰胭脂鋪少客,香得空落落的。秦灼仍垂著帷帽,打簾走進鋪子。

鋪子裡不見主人,一條長案上伏著個丫頭,身材瘦瘦小小,皮膚蒼白,頭髮由青繩挽作雙鬟垂在耳邊。她手裡拿一隻小碾,正細細研磨香粉。

秦灼喚道:「這位小娘子。」

女孩聞聲抬頭。

十數年後的眾說紛紜里,她會以疑似太子生母的身份頻頻露面。如今她正值豆蔻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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