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抱起,向天一拱。
是皇帝的意思。
李寒沉默了。
皇帝在包庇殺害李四郎的兇手。這兇手很可能就是想殺自己的這個人。如今有人想殺自己,一定是要阻撓并州案。
并州案的內情,皇帝很可能早就知道。
此念頭一出,李寒如雷擊頂。
陛下、天子、他是君父啊!
十萬百姓冤魂泣血,在天子心裡,竟抵不過一個外戚、一個舅兄嗎?
杜筠見他突然渾身顫慄,大驚問道:「渡白,你怎麼了?哪裡難受?」
李寒深吸一口氣,強制自己冷靜下來。
不會,至少不止於此。皇帝若如此重視卞秀京,就不會輕易答應重審此案。答應重審此案,說明在皇帝心中卞秀京是有成為棄子的可能。枉殺十萬子民,這樣的罪過皇帝也不敢擔。
他包庇卞秀京,絕對是因為別的事。
其他更切中天子利益、甚至能動搖天子地位的事。
并州案背後有隱情。
李寒勉強鎮定下來,收拾思緒,重回到這把飛刀上。
天子既然要草率結了李四郎的案子,那李四郎會不會也與并州有關?
李寒目光一閃,當即起身,果斷道:「傲節,我們去調劉正英和李四郎的官憑文表。」
杜筠沒反應過來,「現在?」
「現在。」李寒已把兩匹馬牽過來,「事不宜遲。」
***
調取文書還算順利,李寒等不及到家,當街就借燈籠光翻看起來。杜筠替他把住韁繩,還是忍不住說一句:「仔細眼睛。」
李寒隨口答應,快速翻看幾頁書卷,長出一口氣:「找到了。」
「李四郎籍貫并州。元和七年,他也曾在并州供職。」
「供職?」
李寒看向杜筠,「他在這一年加了卞家軍。」
這就是為什麼屠城中他活了下來。
杜筠更想不明白,「卞家軍……想殺你的肯定是阻撓查案,那很可能就是卞秀京的人。這李四郎又是卞家軍出身,卞秀京為什麼想殺自己人?殺人滅口嗎?」
李寒也沒想通,問:「李四郎當日在小秦淮做什麼,你還記得嗎?只是去喝花酒?」
杜筠的博聞強識在這裡發揮了巨大作用,還真想起來,「我聽大哥隱約提過,他正襟危坐的,也沒有叫娘子作陪。」
「不像尋歡。」李寒沉吟,「那很可能是等人。」
秦樓楚館一向是私下見面的最佳場所。不招眼,能掩飾。
李四郎若真在等人,那一定不想讓外人知道自己和此人聯繫。但無論如何,他還是被殺死在小秦淮里。
如果他要見人,那對方是誰?
李寒將書頁一卷收在袖中,將杜筠手中的韁繩接過,說:「回家。」
「想明白了?」
「有點猜測。」李寒抽動馬鞭,杜筠緊緊跟上,兩人並肩策馬回宅。
夜風輕響里,李寒沉聲道:「我明天去趟小秦淮。」
第195章 五十二 素綃
天微微亮,秦灼剛浣手淨面,正拿手巾擦臉,便聽門外有侍人叫道:「甘郎,外頭有人求見,說是你要的清釀。」
秦灼將手巾擱在架上,揚聲說:「是我要的,請人進來吧。」
門輕響一聲,進來的不是陳子元,卻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
這是阿雙第一次登門來找秦灼。她在宮中待過一陣,公主府難保沒人認得她,她冒險前來,恐怕出了事。
秦灼仍按捺住神色,關門讓人進來,確保外頭無人,才低聲問道:「怎麼是你來,子元呢?」
「小秦淮回來了人,陳郎天不亮就去打探,到現在都沒回來。妾怕出了什麼意外……」
***
小秦淮重新經營,歌舞絲竹隱隱透出窗外。
閣子裡密密拉著帷幕,紅珠坐在案邊,雙手嚓一聲拔出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