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這一點的周侃侃,忽然心尖一陣酸楚。
明明有些人自己過的不如意,可始終不願意傷害別人半分。在哪怕能夠預測到自己即將遭遇的悲慘命運之後,依然用最大的善良包容著這世間。
「安大人,陸詳的的確確是被我殺的,你把我抓起來吧。」
周侃侃重新回到審訊堂,神色淡然地坐在嫌犯的椅子上,開始詳細地交代自己的作案過程。
「那天我經過陸家,聽到裡面傳來了小孩子的慘叫聲,進去後發現是陸詳在毆打陸惜朝。我氣不過,一時失手殺了他。說實話,第一次殺人心裡挺害怕的,怕被官兵抓起來,所以趁夜將屍體拋進了附近的河裡,想製造他意外墜河的結果。後來那天晚上下起暴雨,屍體會沖刷下去。我以為,是老天也在幫我吧。」
周侃侃語氣平靜,顯然並不認為自己犯了什麼過錯。
她的態度前後轉變太快,安彧下意識懷疑她另有什麼隱情,可是她的供詞卻又跟那個賣貨郎的證詞對上了。
貨郎曾告訴安彧,他那天晚上在河邊撞見唐意意跟陸惜朝,唐意意告訴自己,陸家小兒被他父親揍了,所以跑出來了,剛好兩人遇到了。而根據安彧對周圍鄰居調查的結果顯示,陸惜朝的父親確實經常會毆打這個兒子,陸惜朝的童年過的很慘。
「可你當時與陸惜朝素不相識,為何要為他出頭?」安彧疑惑道。
「我向來好管閒事,大人難道不知道嗎?」周侃侃抬眸淡淡掃了一眼安彧。
安彧一時語滯,以他對周侃侃的了解,她的的確確很喜歡管別人的閒事,甚至有的時候惹一堆麻煩,還要靠他出面解決。可是管閒事管到把別人殺死,是不是略微離譜了一點?
「那到底是別人家的事情,你突然跑過去把人家父親殺了,就不怕陸家姐弟告發你嗎?」安彧有些懷疑她的殺人動機。
安彧自以為這句話沒什麼問題,可是周侃侃在聽到他的疑問後,眼神從方才的淡漠一下子狠厲了起來,「你覺得那是別人家的家事?明明是暴力凌虐事件,卻因為一個虛有其表的名義家庭關係就可以披上一個『家務事』的遮羞布,原來這就是大理寺卿口中的公正?」
安彧雖然有男主光環,格局跟眼界比普通人高出許多,但顯然他也不能理解周侃侃在說什麼。正迷惑著,就聽她咬著牙惡狠狠地繼續道,「肝人之肉,長惡不悛,這樣的人他死一萬次也不足惜!」
至此,安彧才真的確定,人是她殺的。雖然他並不能理解她的殺人動機,但她眼裡的殺意是演不出來的。
安彧開始不再糾結她的動機,轉而開始追問她的殺人手法,「那你是如何殺死一個成年男子的?六年前,你也不過才十三歲。」
「大人忘了,我父親是仵作。」周侃侃用手指著自己腹部的左下方,「這裡是人的脾臟,一旦破裂大出血是會快速死亡的。」
安彧其實已經猜到了一些,不然他不會不去懷疑陸惜朝,轉頭去懷疑一個當時與他們完全毫無關係的唐意意。六年前的陸惜朝才九歲,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瘦弱無力,他沒有能力殺死一個成年人。如果不是一個通曉人體致命點的唐意意的話,陸詳根本不可能會死。
周侃侃冷靜自若地說出殺人手法,那情形好像她是個不帶感情的殺人慣犯,安彧突然覺得眼前的周侃侃陌生的有些可怕。
「那你用什麼殺的他?」安彧問。
「菜刀。」
「菜刀?」
用菜刀做兇器的話,很容易就能看出是謀殺。周侃侃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立即補充道:「嗯,菜刀刺進去,再用尖利的石頭捅一遍,製造摔倒的傷口假象。」
案件審問到了這裡似乎已經可以結案了,因為安彧已經確認了這起案件的殺人兇手、殺人動機、殺人兇器,以及屍體的處理後續。可是安彧的直覺告訴他,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他覺得自己漏掉了一些關鍵信息,可他找不出問題所在。周侃侃的描述沒有任何漏洞,也沒有任何邏輯錯誤,整個過程順暢的出人意料。
周侃侃被關進了牢房,在陸臨夕的對面。陸臨夕繼而被放了出來,她有些錯愕地看著這反轉的一幕。呆滯地看了周侃侃許久,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低下頭,咬著唇,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為了讓陸臨夕開口,安彧曾說了一些恐嚇的話術。但不管他如何威脅逼迫,陸臨夕始終一言不發。他很想知道,當初陸臨夕為什麼會選擇離開陸家,讓自己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里。
如若不是因為她在同一天失蹤,安彧可能真的會如周侃侃希望的那樣,也以為陸詳是走路不小心摔死的,並不會懷疑這是一起謀殺案。
「我還是不明白,她當年為什麼要離開。」眼睜睜看著陸臨夕被送走後,安彧說出了心中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