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嚯,這就是咱們的小師弟?」葉珉打量著楊心問,半晌笑道,「不錯,師父的眼光我還是信得過的。」
陳安道皺眉道:「什麼眼光?」
「自然是『霧淩座下,不收醜人』」
這話本是山門裡一些閒人編排來取笑他們,笑他們繡花枕頭,廢物成雙。可葉珉反倒引以為傲,時不時還念上幾句,生怕別人不知道。
楊心問聞言不覺什麼,欣然接受,而後轉而將目光投向陳安道,將手上的紙往前一遞道:「師兄,生字我已經抄完了。」
「好……」陳安道接過來,又問,「怎得這樣多?你抄了幾卷?」
「十一卷《當行》都抄完了,我又找了本《戒責》抄了兩卷。」
「《當行》是什麼?」一旁的葉珉問道,「《戒責》我倒知道,當時姓姚那老頭兒罰我抄了小半卷…」
陳安道看著手裡一大摞紙,又看看楊心問紅腫的眼,半晌開口:「你一夜未眠?」
楊心問點點頭。
「勤學是好事,但貴在持之以恆,憑著一時的衝勁成不了事的。」陳安道收了紙,又朝楊心問招了招手,「罷了,你隨我來,今日我先教你通讀《當行》的第一卷 。」
「唉,這小師弟才上山幾天,你這就叫人伏案苦讀,是不是太不通人情了?」葉珉拿著那陶塤,將其遞到了楊心問面前。
楊心問不明所以地接了過來。
「小師弟來得突然,師兄沒來得及備下見面禮。這是雋舒樂坊的新玩意兒,師弟先行收著,待日後師兄得了好東西,再送你一份正式的。」
楊心問握著那陶塤,塤上尚且有對方身上的溫熱。他抬眼看去,葉珉像是手裡缺不了東西,送了陶塤遍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把扇子,「啪」地一聲打開,一邊搖著一邊眯著他那雙桃花眼沖他笑。
這東西瞧著便不是便宜玩意兒,楊心問一時吃不准該不該收,便轉而向陳安道投去視線。可對方已經拿著那沓紙走出去了挺遠,全然沒有理睬他們在後頭的動靜。
「多謝師兄。」楊心問收回視線,沖葉珉道謝,「我會好好保管的。」
「保管有什麼意思,器物有靈,若是閒置了,這音色怕就不美了。」葉珉說,「不若你翹了你那二師兄的講習,我帶你游游山,順道教你些音律指法。」
陳安道已經走到了門口。他雙手讓那摞紙和幾卷古書書簡占著,卻又不肯抬腳踹門,就這麼靜立在門前。過了半晌才轉過身來,皺著眉看那兩個還在原地閒聊的人。
「謝大師兄好意。」楊心問搖搖頭,「我想快些學會讀書寫字,早日步入正軌。」
「這樣……」葉珉笑容不減,只是收了扇子,用頗為複雜的目光看著他,「修仙一路於我們三人都不是易事。能如二師弟那般心如磐石自然很好,可如若這路走得萬般苦痛,也切莫為難自己。」
楊心問匆匆點了點頭,謝過了葉珉。而後三步並作兩步趕到了門前,伸手給陳安道推開了門。
第6章 警山
山中不知時日,或是楊心問確實一頭扎進了求學練武里,方不覺日子過得格外快。
楊心問每日起早洗衣挑水,兩桶水在他擔上不晃不撒,穩穩噹噹跑過小半個山頭全當錘鍊體魄,待收拾停當,用過早飯,就拿著畫了圖的《微合劍》瞎比劃一陣子。日頭毒了便進屋看書寫字,申時再到陳安道那裡聽學習字,回來再加以背誦,晚間溫習一日所學。
一眨眼兩個多月過去,那本厚得能當桌腿的《當行》他已經能通篇背誦,葉珉大為驚嘆,就連陳安道也真心實意地誇了句「還算用功」。
葉珉用他那把扇子點點楊心問,扭頭對陳安道說:「此子將來必成大事。」
屋裡的爐子裡飄著香,熏的書卷似都有了些奢靡的香氣。陳安道站在桌案旁,垂眼看楊心問默書,聞言輕道:「若能長此以往,當是能有大修為的。」
「那可就不一定了。」葉珉在掌中敲了敲他那扇子,「天下大事,有志者成,可唯獨修仙靠的是個緣分,緣分不到,強求不來。」
楊心問筆下一頓,而後又似沒聽到樣的接著寫。
陳安道皺了皺眉,半晌回身道:「師兄怎的還在屋裡?」
「師弟都在這兒讀書寫字,我雖然害了看書頭疼的病,也該在這兒一同陪侍。」
「今日弟子大選抽籤,師父或趕不回來。」陳安道深吸一口氣道,「按規矩,當由峰主的大弟子代為抽籤。」
葉珉「嘶」了一聲,倒退兩步,將扇子「啪」的打開,掩在面前,「你若想與師弟獨處大可直說,何必胡謅些莫須有的規矩來誆我!」
陳安道莫名其妙:「我何時——」
「不必多言!你要教小師弟便教,那什麼抽籤我可是斷然不會去的!」
說完葉珉便抓著扇子,一陣風樣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