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安靜了一瞬。
楊心問吸吸鼻子,聞出了蕩漾著的尷尬氣氛,他垂著臉憋笑,只偷偷打量著大長老傻愣在原地的蠢樣。
各個弟子開始神色不自然地左顧右盼,葉珉更是把扇子一開擋在臉前,笑得花枝亂顫還不忘給楊心問送來一個「瞧這些蠢貨」的眼神。
「……玄枵長老也是,怎麼事情都不問清楚。今日本還有抽籤儀式——罷了罷了,明日再議。」大長老揮了揮手,讓弟子都快些散了,「還有正德,你也太不小心了。」
李正德似是覺得自己丟了大臉面,這會兒也悶著不說話,大長老見沒人接話,更是落不下臉,憤然拂袖而去。李正德還挺不服氣,特意將自己的袖子甩得更大聲,朝相反的方向快步離開了。
楊心問見葉珉跟著李正德走遠了,一開始聚著的人也差不多走光了。他抬眼,只見陳安道還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
「師兄,還不走嗎?」
天座閣佇立在兀盲峰頂,此時日上三竿,那閣樓在地上落下一圈矮胖的影子,像個被鎮在樓下的怪物。陳安道站在影子裡,臉上光暗各占一半,聽到楊心問叫他才回過身,神色依舊凝重。
「……不是吧。」楊心問見他神色有異,納悶道,「那只是一個孩子劃的小口!」
陳安道半晌搖了搖頭,自陰影下走了出來。
「師父從未受過傷。」陳安道強調,「自他入世以來十餘載,從未。」
楊心問聞言大駭,他自己自出生以來十餘載,還從未有過哪怕三天是全須全尾的。
「算了,這些我稍後再與師父談。你先隨我去見他,師父回來了,這拜師禮還是得早些行了才好。」
若非對方時而提起師父的事,楊心問幾乎要覺得這宗門是師兄授課制。
兩人回到了霧淩峰,叩開三顯觀的門時,便見葉珉和李正德兩人各立於桌邊一側,聚精會神地盯著那金絲楠木桌上的一個陶罐。這間極盡奢靡的屋子裡沒多少東西是楊心問以前眼熟的,唯獨這陶罐他只看一眼便知是何物。
他轉頭對陳安道小聲道:「師父師兄好雅興,在這麼貴的桌子上鬥蛐蛐。」
陳安道的神色變幻莫測,似是覺得眼前兩人無可救藥,又覺得讓剛入門的小師弟看到這一幕很是不妥當。他默然片刻,舉步往前,楊心問跟在他後頭,對蛐蛐的戰況也很是好奇。
「這要如何算贏?」李正德像是第一次玩兒,好奇道。
「不必我們費心,它們自己知道。」葉珉借草葉將兩隻蛐蛐送進了斗盆里,一邊說,「勝者會昂首挺胸,向其主人邀功,而敗者要不垂頭喪氣,要不跳出這陶罐,落荒而逃。」
兩隻蛐蛐似是早就身經百戰,剛一進盆便開始振翅鳴叫,楊心問一聽那聲兒,便在一旁點評道:「聲高而不銳,當是兩隻善戰的好將軍。」
「正是。」葉珉自然而然接道,「如今盛夏,要找兩隻這等成色的墨嶺可不容易。」
陳安道問:「你也斗過蛐蛐?」
「沒,但給人抓過。」楊心問說,「這玩意兒上等的能買好幾貫銅錢,有時候遇到缺心眼的富家子,賣出幾錠金元寶都是可能的。只不過蛐蛐只有秋天才常見,不然我能從年頭抓到年尾。」
他說完又踮了踮腳,湊到陳安道耳邊小聲道:「我瞧著大師兄那只怕是要輸,師兄若是要押,還是押師父的那只比較好。」
第7章 徐家姐弟
「……不必。」
「哦。」楊心問便自己往前走了兩步,探頭探腦地看那兩隻要開戰的蛐蛐。他看這秋興雖也看些勝負,但更在意這兩隻蛐蛐的成色。
兩隻蛐蛐兒不一會兒便纏鬥了起來,楊心問看好的那隻頭大須直,斗得也凶,不一會兒就咬爛了對手的一隻腿。葉珉的那隻節節敗退,就連第一次看鬥蛐蛐的李正德也瞧出自己的那隻占了上風,神色越發興奮,在一旁歡欣鼓舞地搖旗助威了起來。
似是得了主人助力,那隻頭大的斗得越發兇狠,不一會兒猛地一頂,便將另一隻直接頂出了斗盆。落敗的葉珉倒也不惱,用草葉將那隻被頂飛的蛐蛐兒挑了起來,放到了一邊,沖得意洋洋的李正德道:「徒兒甘拜下風。」
「承讓承讓。」李正德之前的不快被一掃而空,這會兒樂得找不著北。一隻手指支著那隻將軍,見葉珉那隻打不了了,又催促葉珉再找只新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