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房門,他下意識便扭頭看向門旁邊,陳安道竟當真在那兒對著牆!
「你究竟是什麼人!」楊心問抽劍,卻再沒敢一劍捅進去,而是將劍架在了那人脖子上,狠聲道,「他人呢!」
只見那人渾身一怔,髮帶叫晚風吹起,落在劍身上,似是在安撫那柄寒光畢露的兇器。
陳安道半晌輕道:「楊心問,你今日便是拿劍架我,這背書的課業也斷不會讓你跑了的。」
說著轉過了頭,淡淡地瞧著楊心問驚疑不定的表情。
楊心問猛地收劍,竟一下沒能把劍收進鞘中,尷尬地虛捅空氣,手抖地懟了兩三下才把劍兌進劍鞘里。
再一細看,陳安道並沒有在對著牆寫畫,而是矮著身子在煲藥。也不知道他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搜出來的湯煲,裡頭煮著的藥汁漆黑一片,聞著那苦味便覺得直衝天靈蓋。
「師、師兄……方、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陳安道輕輕「嗯」了一聲,似乎並不在意,轉過身去繼續煲藥。
楊心問現在可怕慘了他不說話,挺了挺膝蓋,不至於叫自己就這樣癱軟下去。
「魘住了?」
「……嗯。」楊心問勉強一笑,「這般晚了,師兄怎得也不叫我。」
「叫了。」陳安道收了火,「你沒醒。」
楊心問心說你大聲點叫不就醒了,必然是沒捨得。
這樣想著,方才的驚懼也慢慢緩過來了。
誰知不等他放鬆,便聽遠處傳來了一陣詭異的吟唱聲:
「清風過崗,拜狐狸仙,入東山門,見地藏仙,萬般仙,萬般仙,今我眾人,夢中得道,魂歸淨土,敢問同儕何在,今思那——人身劍鞘,歸去來兮,歸去來兮……」
他抬頭看去,只見一群人正人手提著個紅燈籠,在鎮中小道上一邊齊吟,一邊打著響板,像是僧侶眾在寺廟裡晨戒誦經,可又多了些荒腔走板的滑稽。
他們模樣各異,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男女老少應有盡有,大多穿著破爛,一眼看過去和這裡的流民沒什麼兩樣,唯獨讓手裡的紅燈籠照出了臉上各異的表情,有哭有笑,有怒有哀,叫楊心問猛地想起夢中的獼猴,冷汗霎時布滿了他的背。
「怎麼了?」陳安道的聲音像根鐵索樣把他栓回了清醒之中,楊心問慘白著臉,深吸了幾口氣,慢慢地搖了搖頭。
「做噩夢的勁兒還沒過去。」他扯了扯嘴角,「師兄,這群人是誰?」
陳安道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過了許久才飄向那火紅的燈籠。
「那是萬般仙眾,沒曾想會在這裡遇見他們。」
「萬般仙眾?他們是什麼很厲害的修士嗎?」
陳安道搖搖頭:「那些大多都只是靈脈不通的普通人,偶爾有些有靈力的,也沒達到臨淵宗入門考校的水平。」
「聽著好丟人。」楊心問心下稍安,「可聽他們念的倒是自大得很,哪有人自己叫自己仙的?」
「萬般仙眾相信,只要他們自己認可,那他們就是半仙,離仙只有一步之差。之後只要召集了足夠多的同儕,他們就能成為真仙。」陳安道頓了頓,「他們經常到有各種妖魔作祟的地方遊蕩,因為他們相信這些作祟的就是他們的半仙同儕。」
楊心問留了個心眼,畢竟自己以後成了邪魔也是要在人間混日子:「拿妖魔當同儕,這群人也真是夠膽。」
「在萬般仙的教義里,世上沒有魔、祟、魘鎮、走肉、靈修、凡人之分,只有神、仙、半仙和妖道,凡是不認可他們的,都是妖道,凡認可他們的,便至少算是半仙。」
「這群人會和葉承楣的案子有關係嗎?」
楊心問不過隨口問問,他其實不怎麼關心葉承楣那幾人之後會怎樣,但因為那個詭異的夢,他對這群人總有些在意。
「不清楚。」陳安道拿著那藥煲轉身往屋裡去,「不過這些人經過的地方經常有失蹤案發生,有些人認為他們本來就是一群用修仙當幌子的拍花子,如果我是葉承楣,我必然會追著他們這條線不放。」
楊心問站在門口往裡頭喊:「需要我現在去盯葉承楣他們嗎?」
屋子裡點了燈,從裡頭傳來的聲音有幾分沉悶:「不必,這群人不知深淺,小心為上,我先用紙人盯著,若有變故再行動也不遲。」
「那我——」
「進來把清瞑訣背完。」
楊心問苦著個臉進去了。
按陳安道的說法,楊心問前些日子和深淵接觸,多少會有些魔氣的殘留,這清瞑訣能提神醒氣,壓制魔氣帶來的狂躁邪念。
楊心問嘴欠道:「那這東西讓正兒八經的魔物來念也能有效嗎?」
剛說完他便暗道不好,這不是生怕陳安道看不出端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