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見微眼見他們竟是打起了興頭,忙回頭看那些正在不遠處打量的凡民,急道:「你們瘋了嗎!這裡哪裡是你們打架的地方!」
聞貫河道:「上山去打。」
不省君與莊才同時道:「不可。」
「神神鬼鬼,必有蹊蹺!」路遊子橫眉冷對,「李稜,臨淵宗百年基業,濟世救民,鞠躬盡瘁,你要包庇那陳安道可想清楚了!」
「臨淵宗百年基業?」卻是莊才忽而笑道,「當年祖師提刀客開宗立派,乃是以問道成訓,何時成了濟世救民?」
他鮮少這般大聲言語,那嘶啞的嗓音里竟叫人聽出了些悽厲來。
路遊子二指併攏,朝著莊才虛點,氣憤道:「豎子無禮!前人教誨豈容你鼓唇弄舌!」
「到底是誰在鼓唇弄舌,為了私慾篡改臨淵宗的先志,你們自己心裡有數!」莊才十指抓住了羅盤,動熒蟲在天邊晦暗不明的光下閃爍。
高天現驚雷,眼看要落雨,山腳的人行色匆匆,遠看如潰散的蟻穴間湧出的螞蟻。
人世須臾。
莊才抬起頭,看著那無垠蒼穹。
哪怕烏雲遮日,那目不可及之地他恐怕此生不可及,那千丈深淵他探不到底。
可與那寰宇浩瀚相比,自己如夏蟬般須臾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
這螻蟻般匍匐於世的人又能算什麼?
莊才朗聲道:「臨淵宗宗訓——名不可名之物,表不可表之狀,道不可道之理。
他入山門那天,拜見後山祖師爺所刻山石,字字如金石之音激盪他的神魂。
」深淵千丈,吾窮此生不可觀。然今日吾觀一寸,汝觀一寸,臨淵宗世代問道相繼,明晰辨理。」
「此道不通天,此道不濟世,此道不富貴,不過愚人叩問求真。」
「望吾輩砥礪前行,不懼無所成,不怕庸人笑。」
他聲音喑啞,與天邊雲間悶雷相和。
「臨淵問道,千載不休。」
第96章 混戰
莊才痴態已現, 不省君卻越發不解:「你既與師叔一般醉心深淵,卻又為何要叛?」
「叛?你怎敢說我叛?」莊才頓足,「飛升之人忘前塵, 元神道早就堵死了。夏聽荷承心魄一道已修至極盡,以夢境脫魂,與深淵神交的設想並非虛妄, 她卻因胞妹身死道心破碎, 最終還叫席露一朝失了傳。盛家骨血道已大成, 那日平罡城以奪回聖女為由屠城, 分明已叫深淵成了巨球肉身,可你們卻以殺孽太重,滅了邪修世家, 又擋了司仙台再行骨血道!」
不省君大怒:「你荒唐!深淵若不為民所用, 問來還有什麼意義!」
「未知本身就是意義!」莊才振袖,「你為宗主,卻不認宗門規訓,究竟誰是叛徒, 究竟誰才荒唐!」
「你們都荒唐!」路遊子看他們大庭廣眾之下談及這些,心驚膽戰, 忙點了個小闔天在周遭, 「這是能當街大吼的事嗎!」
上官見微已經開始怨恨把他拖出來的聞貫河了, 這事兒難道就真缺他一個?他出門急, 乾坤袋裡塞了一個甲序的劍偶, 這劍偶想收拾陳安道都夠嗆, 更別說在不省君面前比劃了。
「你們臨淵宗到底是怎麼回事?」上官見微痛苦道, 「不省君, 這陳安道在不在山裡, 你只肖讓我們進去探勘一番不就行了?為何非要這樣舞刀弄劍的傷了和氣?」
卻是剛剛還在跟不省君言語交鋒的莊才開口:「不巧,今日這山門你們是斷然進不去的——不省君,莫要叫這些人擋了我們的路,快些走吧,金蓮九座可從不等人。」
不省君怒目而視,搭著劍的指尖都在發抖,他此生還是第一次被人這般脅迫。
若沒有那些以待選子弟為質,他如何會被莊才這等巨嘯境中期的修士掣肘?
他明知世上人心險惡,可卻從未懷疑過此劍足以破萬難。
「莊才。」不省君深吸一口氣,再度朝著面前三人橫劍,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莊才道,「來日我必親取你性命。」
見他起勢,那三人也只得嚴陣以待。
「恭候大駕。」莊才撥弄著手中羅盤,竟是要助陣,「若能死在天下第一的劍修手上,也算種體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