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頁(2 / 2)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凶。

「我諒你年紀小不懂事,這次不與你一般計較。」那聲音竟還帶了些哽咽,「再有下次……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怎麼樣?

楊心問不明白陳安道為什麼生氣,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只是莫名得想聽到這句話的後續,於是伸手抱住了陳安道,偏頭討巧道:「再有下次,師兄要怎麼樣?」

可是陳安道再不說話了。

他默默地想,周圍還有好些人,眼下是要緊的時候,他不應該在這裡萬般矯情,甚至是蜷在他師弟的懷裡哭。

好不要臉,好難堪。

可他還是那樣靠著楊心問默默地垂淚,為著自己的命途坎坷,為著不曾見一面的母親,為著那跨越十數年的母慈。

還為著稚子真摯無暇,卻又稱得他心中雜念越發齷齪的愛語。

本以為母親必定是恨他的,無論是那九道天雷,還是沒能完成的三相,她應該恨,他也活該被恨。

可她怎麼還能愛我呢?陳安道淚眼朦朧間想著,楊心問這根本什麼都不懂的破小孩兒,又怎麼敢說他愛我呢?

或許是因為這孑然天地間,他舉目已無親,楊心問亦年少失怙,他只有楊心問,楊心問也只有他了。

數年之後,他填了骨血位,楊心問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註定沒有答案,他只是那麼無聲地哭了一會兒。

這兩天快把自己十五年來的眼淚都哭幹了,可眼淚又能解決什麼問題?

陳安道心緒漸平,慢慢直起來要坐正。

楊心問卻不放開他,手還撫著他的背,一下輕拍,一下又摩挲,每一下都叫人摸不清他下一次要做什麼。

這世上怎會有這樣可恨又可愛的人?

陳安道無聲地嘆了口氣,半晌捻袖擦了擦眼,按著楊心問的肩膀推了開來。

咫尺之間,他通紅的眼看向楊心問。對方很是關切地緊盯著他,那眼好黑,黑得像是要將他吞噬殆盡的深淵,又像是澄澈乾淨、沒有半分雜質的曜石。

陳安道無從解釋自己方才的怒罵,只是認真地看著那雙眼,半晌鄭重道:「謝謝。」

楊心問見他確實是大哭了一場,總算放下了心。陳安道是個能把什麼難過都壓式踩進泥里的人,可一個人如若連自己的苦悲都踩進泥里,那這個人又能多珍重自己?

「師兄跟我客氣什麼。」楊心問只覺胸中一顆巨石落地,有些不情不願地收回了抱著陳安道的手,站起了身,伸了個懶腰。

四下看去,見夏時在他們兩人停手時還在一個人默默幹活,非常滿意,那些開裂的人傀都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

陳安道眼眶還紅著,坐在地上好像哭累了起不來,楊心問莫名覺出了些使命感。

他一邊回憶著與那珠環男子對戰時的細節,一邊細細看著眼前這些人。

人有近百人,大多是二十到五十歲的男子。楊心問的視線自他們臉上急轉而過,忽然他瞥到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

那女子是方才第一個驚聲尖叫的人。

或許是因為額角那塊疤,楊心問對她有些印象。此時那女子與旁人一般鎮在原地,也是定格在一副慌忙逃竄的樣子,察覺到了楊心問的視線,臉上的驚懼越發濃重,像是生怕楊心問把她拖出來砍了。

陳安道平靜了下來,再看向楊心問,很快意識到了些什麼。

「是女子?」

「嗯。」楊心問點頭,「我記得那個珠環男子說過什麼『花兒姐』和牛什麼,那個牛什麼的不好說,但『花兒姐』想來是個女子。」

「這一批最先上來的,大多是山腳下的商販,女子並不多。」陳安道抬眼掃過去,「只有四人。」

「頭上包巾的是糖水鋪子的老闆娘,我記得她,她以前給我娘送過一捧熬稃。」楊心問一邊說著,一邊一個個看過去,「豁牙的和年輕的那個,我雖然認不得,但看著都面熟。」

那便只剩一人了。

楊心問和陳安道對視一眼,而後抬腳走了過去。

那額角有疤的女子越發恐慌,尖叫著大喊「不要殺我」,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而楊心問半步不停,她的臉上便流露出了絕望,一會兒求饒,一會兒怒罵,像是已經被嚇瘋了,周圍的人受了她情緒的感染,紛紛或恐懼或憤怒地看著他。

最新小说: 「驕」滴滴 暴躁太子的哭包伴讀 蛇蛇今天也沒變成辣條呢 大王,此奸臣不可留 折辱的陰鬱皇子登基了 精神病發現世界終於癲了 我魚呢[種田] 嬌軟菌妃今日科考上岸了嗎 路邊的野男人可以撿 一不小心和鬼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