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夏時已經站在了莊才面前,他到底是沒找到那位衡陽公,眼下很是尷尬地撓了撓頭,小聲道:「師父,對不住,我沒找到那位貴客。」
莊才的形容狼狽,冠上的發左一縷右一縷地冒出,似修剪不當的盆景。
他懷抱著自己的羅盤,並沒有看夏時,只是緩緩道:「無妨。」
聽到他們這邊的對話,不省君終於開口:「玄枵長老的論處之後自有定數。」
他自來到此地之後,便一直不曾言語,只是握著劍,看著面前這一眾匍匐的百姓,「先處理要事。」
楊心問退回到了陳安道身邊,他手中的劍在此輕顫了一下,這回他若有所感地抬起了頭,不省君那鳳凰相環的銀冠在初霽的日光下閃過冷光。
葉尖落下了一滴雨水來。
他有些愕然,有些恍惚,夢中的慘叫聲忽然間縈繞在他耳邊。
楊心問沒有試圖止住手中劍的共鳴,所謂元神成劍的劍修,便是這般殺心未起,殺意已至,君子劍比不省君更快地有了決意。
而所謂心魄又約莫是這般,腦海中還並不理解,魂魄卻已經嘶吼了起來。
「今日霧淩峰的這些凡民。」君子劍劍鋒映射出一道冷光。
他太快了,那光甚至是在一式已送出之時,才映到了面前人的眼中,「一個都不能留。」
「鏹!」
如血影般的身姿閃過,君子劍與一把破劍相撞,只一下便將那劍震得稀碎。
楊心問和不省君在那斷鋒間四目相對,世上第一的劍修在瞬間露出了全然愕然的表情。
不省君這一擊快得連李正德都沒有追上。
這個不過興浪的小子竟像是未卜先知,悍然擋下了!
可那也不過是一瞬,不省君隨即便又成失相第四式——狂人言,竟是要直接連著楊心問一併砍光這周遭的百姓!
楊心問虎口被震麻,手中劍已寸斷,他定睛看著那碎劍,沒想著要死了,卻是回憶起了夏聽荷的那柄川斷。
他手腕輕旋,那點剛養出來的靈力如春風而起,溫和地牽引著斷劍碎流,接著迅速擴大,疏忽間如被秋風殘卷的落英一般,紛擾而至。
萬千斷片如鐵屑銀蝶,紛飛翩躚,又生肅殺之氣,衝著不省君勢破萬軍的狂人言悍然衝去!
那落英卻迷了李稜的神,他迎著日頭,殘片在千百個方向朝他的雙眼反射著光,迷濛得如舊日殘夢。
夏聽荷練這招時用得本就是山上的桃花,她連樹上的花都不捨得用,只願盪起那滿地的殘紅,行這鋒利的殺人劍。
「你是何人?」不省君指骨泛白,眼裡紅得滴血,「你為何會狼藉闌珊劍!」
楊心問的招式未斷,這一手之後,他再度翻身,行紅楓城伴生無我劍法,第十二式——孤影成雙人,再推那斷劍流寸進:「什麼破名字!就不能取得吉利點嗎!」
他借這推勢,將自己盪遠了開來,不省君已對他起了殺心,再行君非我第七式——恨生,劍如長虹而去,卻見楊心問忽而憑空變向,朝著劍鋒反方向飛去。
不省君轉頭,卻是陳安道已搶下了上官見微手中傀儡絲,十線齊發,捆住了楊心問的腳踝再猛地拉了回來。
楊心問落地再橫劍,不省君朝他衝來,耳邊卻忽然盪來一聲厲喝:「你幹什麼!」
霧淩峰上罡風乍起,掀得一山頭的人頭頂發涼。不省君元神里劍意鋒芒竟是被這一聲厲喝震得黯淡,他踉蹌一步,咬牙抬眼,李正德在遠處看他,口中再起無字訣:
「定。」
不省君霎時便如澆築的鐵人般定在了原地,渾身靈力運轉滯澀,連要做一個扭頭的動作都萬分艱難。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人人在這瞬間都有各自的盤算,可所有的盤算能否實踐,決定權並不在他們手中。
他們必須要爭取到李正德!
「星紀長老,你這是做什麼?」路遊子率先道,「不省君乃一宗之主!」
他橫眉冷對,訓得李正德下意識便慌了,卻是旁邊的楊心問撕下了乖馴的臉皮,冷聲道:「那宗主又是什麼意思,對著這一群百姓提劍就砍?歲虛陣之中的東西他們並未看見,為何不放他們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