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陳安道垂下了眼,看向了那把匕首在地上的影子。
「我們約好了。」
楊心問收回了視線,鼻腔里呼出一聲不甚明顯的冷笑。
李正德莫名其妙得覺得氣氛有些僵硬。
「所以我們到底要不要——」
「砰!」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砰響在山間炸開。
那聲音並不響,甚至可以說是細微,但那聲音卻是他們在場所有人都未曾聽過的奇異之聲。
像是某種皮革鼓脹破裂的聲響,卻又比那更厚實些;有些扯開的麵團摔打在砧板的響動,可又沒有那麼清脆。
平均下來至少百來歲的一干人等,竟沒有一人能尋到一個體貼的形容來描述這聲音的。
他們只能抬眼去看——
崖邊站著莊才,他還是那樣佝僂著身形,他的脊骨大概已經長成這個樣子了。手中的羅盤急轉,嘴裡念念有詞,目中的金光緩緩流動,與天邊游弋的日光相和,發白的袍子被山峰卷得狂亂,整個人像個只展翅的白鳥,就要這樣乘風而去。
可就要乘風而去的並不是他。
一個渾圓的、巨大的肉球懸浮在他身邊。
那肉球並不光滑,最上面有些尖,中端格外坑坑窪窪,下面則鈍而圓。它像是個被吹起的氣球那樣臌脹,似放錯了時日的孔明燈,被迸裂的衣物如一條條的流蘇亂七八糟地掛在那球上,顯得它看起來越發令人作嘔。
「什麼東西?」
楊心問一時間沒能認出那是個什麼玩意兒。他四周顧盼了一圈,卻發現峰頂少了個人,那人方才就坐在莊才旁邊。
他還沒記住他的名字。
只記得是姓夏。
窮酸又有點缺心眼。
第103章 苦夏
那肉球上的五官已經膨脹得不可辨認, 唯有右眼因為異常的放大而格外清晰。
那隻眼是純白的,虹膜與眼白渾然一色——甚至比眼白要更純淨無暇的白。
紅瞳請仙識,白瞳請仙身。
「姓夏, 姓夏——可是……可是夏聽荷已經……」
君子劍響出一聲爆鳴!楊心問幾乎被那驟然掀起的靈氣給吹下山,那並非靈壓,而是純粹的靈力——鋒利、純淨、銳不可當、還有極致的憤怒!
李正德連忙揮手, 將所有人罩在他自己的靈壓之下, 隨即沖不省君喊道:「李稜!你冷靜些!」
「師兄, 夏聽荷分明已經被天劫劈散魂了!」楊心問盯著那肉球的眼疼得似要滴出血來, 他還分明地記著這迷糊的人傻乎乎地撓頭的模樣。
「夏家三百年內的大能……還有一位……」
「不是說樂合君夏時雨死了嗎,她又沒有飛升!」楊心問一頓,隨即又問, 「她是怎麼死的?」
陳安道的腦海里翻湧著自己誆夏時上山時的場景。
「她入了魔……」陳安道聽到自己慢慢回答道, 「被樂知君夏聽荷親手誅殺。」
「那……那他請來的是?」
沒有人能回答他,那是從未被目睹過的場景。請仙的嘗試千千萬,便是召魔的狂人也不在少數,可從來沒有過將已經被誅滅的魔請上身的先例。
「不省君!」聽到他們這麼說, 聞貫河怒喝道,「你們臨淵宗到底是怎麼處理的前宗主的屍身!」
不省君已被憤怒沖昏了頭, 根本聽不見旁人說話。他目露凶光, 雙手控劍, 君子劍在他面前生出了近百道劍意, 那劍意圈圈疊疊, 層層排列, 成了朵盛開的花形。而後忽如暴雨梨花般四散, 朝著莊才和那肉球筆直而去!
又是一記「璫」聲!
從方才便一直在樹上晃蕩的千面人卻在此時出手, 擋在了莊才的前面。
他側著身子, 用一掌擋住了那一擊。因為他頭上頂著的臉,眾人都面露菜色,動手頗為猶豫,可那邊莊才的口中依舊念念不停,顯然他要做的還沒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