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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邵長澤認識陳安道。

這不可能是無首猴完全虛構的, 無首猴自知對陳安道的了解不足以在楊心問面前瞞天過海, 在他冷靜時捏個假貨出來毫無意義, 這只能是邵長澤在現實中看到的內容。

從一開始就是打得這個主意。

哪怕被黑紗遮了臉, 楊心問也已經習慣了在情緒激盪之時面上不露分毫。他遙遙地看著陳安道, 清楚無首猴必然就在近處窺探著他的反應。

好。楊心問心想,要打就來。

真當我怕了你嗎?

他這麼想著,便舉步往前走,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了陳安道面前。那司晨也正迎上來,卻被他這樣莫名其妙地擋了路,一時竟忘了呵斥,而是發愣看他。

白晚嵐皺眉:「你幹什麼?」

楊心問行禮答道:「回監正大人的話,我昨夜巡查這一代有所發現。」

「有所發現就有所發現。」白晚嵐個關係戶官威還不小,「先稟司晨再傳明察所,你不知道規矩嗎?」

越級上報,不是貪功冒進就是對上級有所懷疑。楊心問拱手垂頭,遲遲不回答,過了許久才聽到一道溫和聲音傳來:「無妨,你說。」

楊心問看了眼那司晨,依舊不語。

方司晨的臉色想必非常難看,這跟明著說信不過他有什麼區別?

一旁的邵長澤掂著袍擺走來,似有附和道:「下——在下也有要事要稟,司晨大人昨日不急著探查周遭,反倒是拉著在下問些不相干的。可在下彼時剛從監正大人家中出來,決計沒有作案時機啊!」

司晨抱拳,開口要說話,那白晚嵐看他一眼——實則沒什麼含義,但那大小眼生來一副睥睨之姿,叫那司晨以為是叫他住口的威嚇,話卡在喉嚨里,半晌只能咽下去。

白晚嵐對此一無所知,只是思量片刻,轉頭看陳安道,也不嫌丟人,徑直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陳安道仍然平和地笑著:「與這位大人談話的是你,你問我,我能怎麼答?」

楊心問自紗下看他,忍不住要打量兩眼:師兄也多少長了點,只是干長身量不長肉,怎麼比以前看著還瘦些?下巴的一點頜肉沒了,脖子細得像是勾著人去掐,寬袍攏在他身上,風一吹就讓人疑心是不是要把人給帶走了。

哪兒不長就光長心眼。

楊心問覷著那虛懷若谷的笑容,有點心塞。這人當年分明生性不愛笑,他以前想逗人笑多麼不容易,怎麼現在對著個陌生人也能笑成這樣,這不顯得他格外傻缺嗎。

他心裡千迴百轉,一邊想些不相干的,一邊又捉摸著到底該不該把這幻象給滅了。

這陳安道是邵長澤確實見過的人,若是貿然殺了,怕是對解夢有所影響;可若是不殺,留著卻也總是個禍患,眼下陳安道不認得他還好,若是認出來了,叫死猴子摸清了他們二人相處時陳安道的行事,那更是天大的麻煩。

他尚在猶豫,那邊邵長澤卻已把心一橫,只見他振袖行禮,對著陳安道和白晚嵐說:「此人死狀詭異,與季左知一案頗多相似,其中必有妖邪作亂!監正大人,妖邪不平,京城百姓何以安居啊!」

邵長澤說著,眼角泛淚,枯瘦的雙手在寒風裡發抖,似叫覆雪壓頂的枯枝。

司晨怒道:「你如何就一口咬定是妖邪作祟!」

「季左知的屍首被穿在蕊合樓的飛檐之上,那樣的地方,尋常人怎可能瞞過巡夜的提燈士和差役背著個屍體上去?這人的屍首上又見巨獸撕咬之狀,京中又何來這等大小的畜生?」邵長澤梗著脖子,據理力爭,又指向那邊兀自琢磨的楊心問,「而且昨夜那位小兄弟也在,他分明也說有邪魔氣在那屍體上的!」

他說得大聲,周圍旁觀的百姓也聽得清楚,此言一出,四下俱靜,幾十雙眼紛紛看向楊心問。

楊心問坦然地受了,迎著陳安道那瞧不出情緒的眼回望過去,應道:「不錯,屬下確實察覺到了。」

「你、你——簡直胡言亂語!」方司晨指著他,「你一個濤涌境的地屬提燈士,你能看出什麼邪魔氣!」

楊心問無所謂:「自然是天賦異稟。」

「你——」

正在此時,卻見那馬車忽然動了一下。

那動靜不大,但也足夠在這劍拔弩張之時惹人注目了。楊心問抬眼看去,便見那帘子又晃了晃,隱約窺見裡頭竟還有個人影。

邵長澤也看到了,愣愣道:「車上可還有貴人?」

陳安道轉身,借著馬凳站到了馬車的窗邊,探身進去不知在做什麼。楊心問正覺詭異,便聽白晚嵐冷哼道:「是他那美嬌娘又在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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