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偷聽怎麼只聽一半。」楊心問從那半人半鳥的妖物身上跳了下來,就落到了陳安道跟前,「後面那段呢?」
第122章 畫先生
雖是隔著紗, 可陳安道依舊覺得這樣太近了,自然而然地後仰了些許:「人缺心魄為失魂走肉,缺骨血為無身鬼, 缺元神為走獸飛禽,這樓里的禽獸卻已有人形有人智。」
「這世上鐵片都能生靈化人形,反倒是這群天上飛的海里游的想生出靈智難於登天。」楊心問用斗笠的邊沿磕了磕陳安道的額頭, 見對方吃痛, 捂著額頭後退了兩步, 便笑, 「沒留神碰到了,不好意思。」
陳安道的手還捂著額頭,有些許茫然地看著他。
楊心問卻已經回頭看向了那翠青。
魔物到底皮實, 剛才被摔得半死不活了, 眼下卻又能憤恨地磨著牙,懷抱著她的琵琶,似是隨時要衝出來捨命一擊,叫他們知道厲害。
再厲害也撲騰不出什麼水花。楊心問雙手一撐坐在桌子上, 偏頭問道:「知道是陳家來人,這偌大一個蕊合樓竟派你一人來殺嗎?」
翠青咬著牙還能含笑道:「此事皆我一人所為, 與蕊合樓無關。」
「你猜怎麼著, 我還真覺得你沒說謊。」楊心問說, 「就你這身手, 派出來彈個曲兒還行, 要殺人, 總不至於選你出來吧。」
「你——」
「誒!」
只見隔間的珠簾外站著個人, 楊心問抬眼, 便見那粉紗女子提著茶壺站在外頭, 一臉驚訝地望著裡面。
「你、你們——你們怎麼打起來了?」
她手裡的壺滾著燙水,還有些沉,拎不久。她把壺放到了一邊,急急掀簾進來,黑燈瞎火的也不見腳下滯澀,筆直地跑到了翠青桌邊,眼淚簌得就下來了。
「怎麼傷成這樣……」
楊心問見狀,已警惕著她忽而發難。誰知那粉紗女子含著淚,下一刻卻猛地往翠青臉上扇了一巴掌!
「作死的東西!讓你來陪酒,你顯擺什麼鳥翅膀!畫先生再三提點要好生招待,你倒好,竟跟人打起來了!」
她這一掌是用了狠力的,翠青頭一偏,本就被踩傷的頸骨險些被直接打折,一時間回正不了,只能偏著頭嗚嗚求饒。
「素音姐,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我、我對不起畫先生,也對不起樓主,我——」
「若不是笙離抽不開身,哪裡輪得到你來陪貴客!誰知你這麼大的歲數,卻能捅這麼大的簍子,我真是——真是——」
「差不多行了。」楊心問看困了,「也沒說要她命,演給誰看呢?」
素音又狠踹了翠青一腳,尤是不解氣的樣子,把那退回人樣的鳥怪拖到地上,按著她下跪:「這蠢貨給貴客添了麻煩,二位要了她的命也是應該的!」
叫價聲已歇,樓里的燈重新點起來了。
楊心問坐在桌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那翠青,又轉頭看收了符的陳安道。
從進來之後,陳安道始終游離著,無論做什麼都退後一步,自遠處觀察。似是比起辦事,他對觀察楊心問如何行事更有興趣些。
陳安道確實是這樣的人,對什麼東西起疑時,比起開口問,他更喜歡看。
這些又是無首猴從哪裡得知的?
只有一個邵長澤,決計不可能對陳安道有這種了解。
「陳仙師。」楊心問忽然對陳安道說,「這妖人之前說要把你的皮給扒了,眼下又要跟我們謝罪,你覺得該怎麼罰她?」
「一場誤會罷了。」陳安道斂下眼來,「倒是那位畫先生,竟有妖獸畫人之能,叫在下心生嚮往,不知今日可有幸請先生喝杯茶?」
素音忙矮身行禮道:「畫先生今夜本就是要來迎公子的,只是一時被旁的事絆住,才叫這小鳥來陪公子打發些時間,每曾想竟鬧出了這種事。」
楊心問嗤笑一聲:「我叫你尋個文雅些的來,這嘰嘰喳喳的,跟文雅二字如何沾邊?」
素音心道公子你話也只多不少,但不敢回話,只連踢帶踹地把翠青弄出了隔間。
人剛一出去,樓下便傳來一陣激烈的躁動。
那翠青方才還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聽到動靜,猛地往二樓欄杆飛身撲去,腦袋都還沒轉過來,便只能歪著身子,往下掐著嗓子喊道:「畫先生!」
已是午夜,正經嫖客都該摟著姑娘睡了。可蕊合樓今夜卻在此時迎來了最熱鬧的時候——只見門口立著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闊胸長腿,短背低臀,眼距極寬,凌然得立在門口,幾乎將整個大門給封住了,一眼瞧著便是匹上好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