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盛瞰啊……這膽小鬼,中午我就嚇了他一下,結果下午竟然翹課,丟人。」
山花爛漫,楊心問低下頭,稍稍挪開了腳,他踩著的油菜花中開著的人頭,緊閉著雙眼,正在做一個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噩夢,嘴裡反反覆覆地叫著陳安道的名字。
春風拂面,他蹲了下來,自手邊化出了一根木棍,隨即猛地捅了下去。
「現在不知在哪兒睡大覺呢。」楊心問拱著陳安道的肩窩,將木棍拔了出來,再刺,「你拿我跟他比什麼?」
第186章 同窗
一個月後陳安道便啟程, 和岳鐸走的一趟馬車。
姚垣慕每次送別都很傷感,哭哭啼啼的像是想賴上車一起走,被楊心問給扯了下來, 勾著脖子卡在了原地。
那馬車由天足角馬拉著,幾個眨眼便消失在地平線那端。楊心問伴著姚垣慕那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聲站著看了會兒,晴日的光暈似能模糊那遙遠的一線, 他伸長了脖子, 踮了踮腳。
還沒踮起來, 肩膀便被人一勾, 按了下去。
「走,練劍去!」
徐麟跟個猴兒樣的搭著他一邊肩膀,
楊心問懶得動, 興致缺缺:「不去。」
「別啊, 實沈長老和玄鴞長老的課都空出來了,你不跟我們去飛劍,難道真去溫書?」
「不溫,我回去睡覺。」
「誒誒, 等等啊!」白歸在後頭追了上來,堵住了楊心問的去路, 「求你了, 陪我練練御劍吧, 雒鳴宗這次來的一大半兒都是劍修, 我壓力太大了, 要是我一個都打不過怎麼辦, 楊心問, 楊道友, 楊大善人, 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楊心問被嚷嚷地腦殼疼。前幾天他還覺得白歸一個姑娘家,至少比徐麟矜持點,這才幾天就徹底豁出去了,土匪樣的攔在路中間:「諏訾長老被你踹了一腳後除了講學都不見人影,玄鴞長老也走了,我只能指望你了!」
一旁的徐麟跟著點頭,他是命修,雖然論劍大會也要上,但就是沒打贏也不丟人,比白歸輕鬆得多,純粹就想攛掇著楊心問去找樂子。
到底是少年人,不到一個月,幾人便已有些狐朋狗友的樣。且不論初衷為何,眼下這破事兒衰事兒都想一起乾的勁,似乎也能勉強說一句親近。
雖然楊心問是不認同的。
「你可以退賽。」他何其冷酷道,「你要是開不了這個口,等師兄回來我幫你說。」
「不要!」白歸尖叫道,「上不了弟子大會,我今年清明都沒臉回家祭祖了!」
姚垣慕在楊心問身邊看熱鬧看得開心,嘿嘿笑起來。白歸立馬瞪他,殺人誅心道:「姚垣慕,你別忘了,大長老手上可也是有名額,你覺得他能放過你?到時候我們四個在台上一站,你猜誰會輸得最難看?」
姚垣慕不嘿嘿了,跟個打蔫的黃葉樣的零落在地:「我、我連該修什麼都沒拿定主意,送我去跟送個木人樁上場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楊心問的冷酷敵我不分,「木人樁硬邦邦的打著疼,打你手又不會疼。」
姚垣慕西子捧心,跌倒在地,哭暈過去了。
前天夜裡下了一場大雪。估摸著時候,該是今年最後一場大雪了,連著兩天晴日,那積雪甚至隱隱有些開化的跡象,融雪的時候格外冷,鍛體稍有些不足的,都開始往身上添衣,卻不敢躲懶懈怠。
天矩宮前,各峰上的小平台和後山,都有不少人在修行練劍。雖然楊心問的評價是淹頭頂兒了才惦記著長高——腦子進水,但樂得進水的人不少,連姚垣慕都可憐巴巴地看向他:「大哥……我、我不想丟我們霧凌峰的臉……」
楊心問掃了眼自己周身,姚垣慕扒拉著他的腿,徐麟勾著他的肩,白歸擋著他的路,倆秤砣加一個路障包圍著他,再多看兩眼都嫌重。
「……一個時辰。」楊心問抖了抖身子,把那兩人晃了下來,隨即提劍道,「先說好,打疼了都不許哭啊,小爺可不哄你們。」
三人眼裡放光,叫人疑心他們是不是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癖好。
幾人各拎著劍,徐麟撿了個樹枝,便準備去後山尋個空地練劍。剛轉過身來,便見一人蹲在石柱邊,小心地往外探頭,卻又像是不敢看,倏忽又縮回去,形容詭譎。
正是盛瞰。
只見他兩頰深陷,目下烏青,頭髮亂得似是許多天沒梳過了,身上還隱隱散發這一股怪味兒。
他咬著指甲,指尖都隱隱在流血。
「……這人最近怎麼回事兒?」徐麟小聲道,「以前跟個炮仗樣的見人就炸,尤其是愛找實沈長老的麻煩,最近怎麼這麼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