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正在給岳鐸倒酒的彥度飛沒忍住,笑出了聲,「那是海蛇。」
岳鐸臉色一紅,尷尬地悶了口酒。
一側的張若朝聞言皺眉道:「雒鳴宗的弟子什麼規矩?竟敢當面頂撞他宗長老!」
彥度飛倒酒的手一停,斜眼睨來:「難道說長老開口,海蛇就會變成黃鱔了?」
「你——」
「誒誒,於明真人!息怒,息怒!」岳鐸忙道,「確實是我見識少了,這怪不到旁人頭上。」
「這不是黃鱔還是海蛇的問題,雒鳴宗弟子對他宗長老出言不遜,當面頂撞,沒有半分尊禮規矩!」張若朝對岳鐸一樣不客氣,「玄枵長老,你年紀尚輕,威嚴不立,日後在仙門如何自處?」
岳鐸被懟得面上有點掛不住,對這二人都有點惱火,訕訕笑了兩聲,悶頭喝酒去了。
像是聽到了這邊的熱鬧,抓了海蛇的漢子拎著蛇走了過來,他穿著草鞋,一身粗布短褐,手裡還拿著條深灰的蛇,形容很是潦草,卻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岳鐸面前的桌子上。
那用麻將墊腳的桌子晃動不停,搖搖欲墜。
海蛇圓而鼓的長身抽動著,那漢子抬起頭,露出一雙極黑極亮的眼,沖岳鐸說:「神仙老爺,這海蛇的膽可補得很,毒擠出來煉丹藥也是有說法的,便宜給你,要不要?」
仿佛在證明自己的生龍活虎,那蛇還配合地張了張嘴,露出自己的大毒牙。
「……你要多少?」岳鐸環顧四周,發現除了張若朝一臉鄙夷地看著此人,其他人連幫他解圍的意思也沒有,他只覺尷尬,想快快打發了這人,「算了,這錠元寶你收著,蛇就不用了。」
那漢子用另一隻手抹了把臉:「那不行,我這是做生意,不是打劫的,不能幹拿錢。」
「做生意的?」彥度飛忽然看過來,「城裡做生意的走販我都認的,可你看著面生。」
大漢把蛇尾往自己手臂上一沓,落拓一笑:「我本就不是這兒的人,自然面生。」
東海有大港,往來的船夫走販本就多,有外人自不稀奇。
岳鐸一肚子氣,拍下了個金元寶,隨手揮了揮,趕蒼蠅樣的沖那人示意:「行了行了,把蛇放下,你拿著錢走吧!」
那大漢便點頭,還不忘補充兩句:「這蛇毒得很,老爺可小心了。」
彥度飛還在不依不饒:「可聽你的口音,卻像是東海本地人。」
「少小離家,鄉音無改,只是相見不相識啦。」大漢把蛇隨手一捆,拍暈在了桌上,quot我本是東海人,只是那會兒東海正鬧妖亂,隔壁一整個村都被大海妖給滅了,我帶著媳婦兒便走了,如今這裡太平不少,回來看看。quot
「東海妖亂……」岳鐸這些日子翻來覆去地看司仙台罪狀,但凡沾點關係的樁樁件件倒背如流,「可是海中仙一案——」
「玄枵長老!」張若朝開口打斷,「慎言!」
岳鐸一愣,隨即就想起了海中仙一案雖有司仙台的推手,可主使到底是仙門百家,就連他們岳家也是參與其中的,他是得了什麼失心瘋,竟然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凡人吐露?
「海中仙?」那大漢聽見了,「對對對,就叫這個,隔壁村的怪物一通翻山倒海,好在仙家來得及時,總算沒有波及旁的村子。」
他笑了起來,略微發白的胡茬顯得他面容格外滄桑,可眼睛又黑又亮,叫人平白覺得他年輕。
「當年的仙家可真是氣派。」他順手拎起了地上的一壇菱蘭釀,咬下了封紙往嘴裡灌,「仙人所言即是規矩,仙人所願即是現實。」
「那般好的光景。」
大漢抱著酒罈搖搖晃晃地走了:「今後怕都不會有嘍……」
人已走遠,長長的尾音也混進海浪聲里,隱隱還能聽見灌酒入喉嚨的聲響。岳鐸只覺得自己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人,可看雒鳴宗的人卻反應平平,顯然見怪不怪了。
「長老多擔待著些,我們雒鳴宗內沒有什麼大世家撐著,生意也做不明白,平日裡全仰仗鄰里接濟,可謂是衣食父母了,和別處的規矩自然大不一樣。」海之攏著披襖,對彥度飛說,「度飛,這會兒客人該來了,去城門把人帶進來。」
彥度飛還在看那走遠的人,須臾才收回視線,領下任務稱是。
反倒是張若朝耳朵豎了起來,一旁的霈霖仙人聞芠也緩緩張開了眼,朝海之看來。
「與會的名錄之上,應當沒有旁人了。」聞芠輕聲開口,放在案邊的佩劍劍鞘上鑲嵌的綠寶石滑過一道光,「不知貴宗還請了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