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正德低著頭,把剛才隨手摺的樹枝扔到了一邊,「他們人呢?」
「現下應該還在蠱中。」
他過來時已隨手把那兩個巨嘯境的順道收拾了,聞貫河等人遲了一步跟來。眼見李正德出手,那便算是形勢已經明了了,上官見微忙湊上前,似是想將功折罪般引路道:「星紀長老,他們就在臨海台邊上——這邊走。」
李正德點點頭,仍是雙眼無神,只足尖點地,朝著臨海台飛去。其餘跟在他左右,眨眼間便抵達了瞭望塔。
瞭望塔上,彥度飛的箭頭驟然轉向,對準那斗篷大喝:「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李正德沒有回答。
還不等姚不聞大喝「我等乃臨淵宗人」,彥度飛的箭便已離弦。
那箭在飛至李正德眼前,仿佛有一瞬的停滯,隨即驟然分崩離析,碎屑簌簌落下。
沒有人看見李正德動用靈力的瞬間。
甚至沒人看清他何時躍上臨海台上的。
海之口中咬著的長鞭捆住了聞芠的腰身,手中的流星錘同時扔出;聞芠踏地行訣,雨澤劍意有如漫天雨幕散在她身後。
岳鐸咬咬牙,也拿出自己的長劍來,指著聞芠。
「霈霖仙人。」岳鐸艱難道,「今日與你刀劍相向乃我一人所為,並非岳家的意思。」
「若來日——」
「今日你我所為,皆不過個人妄念。」聞芠厚重的眼皮微微抬起些,似有幾分慈愛地看著他,「無關出身,無關宗門,千秋之後,對錯自有他人評說。」
岳鐸聞言一怔,隨即露出一抹苦笑,緩緩起勢。
他劍法傳承自岳家,又雜以紅楓城的伴生無我劍法,自成一脈,名曰憐水生,劍身柔軟,似春柳一搖,隨即便見其人形如鬼魅,穿梭在雨澤劍意之中!
聞芠半闔眼,露出的半邊眼球正飛速轉動,渾濁的老眼卻如最靈巧的貓追在岳鐸身後,海之的流星錘業已殺至面門,聞芠並起二指前沖,雨澤劍劍意乍然匯聚成一,隨她指尖穿行,岳鐸的柳葉軟劍也如蛇出洞,直搗黃龍!
就在這時,岳鐸感到自己的劍尖被人輕輕一挑。
那是一聲清脆的鳴嘯,像他的劍,又像他的腕骨在寸裂。
山石般沉重的流星錘,柳葉般柔軟的長劍,冰棱般尖銳的劍意——在一剎那消失,仿佛那拼死一戰不過岳鐸的錯覺。
只剩一件寬大的斗篷,緩緩落在他們面前。
李正德抬手,伸掌。
三把兵刃的碎片在他掌心似廢鐵落地,在白沙地上反射著刺眼的光。
四下俱靜。
「哈。」海之慢慢站直,她甩了甩手,將扔在地上的披襖撿起,重新穿上,抄著衣袖道,「那流星錘不便宜,臨淵宗賠不賠啊?」
李稜稍後一步落下。他皺眉看著李正德鬱鬱寡歡的模樣,隨即對海之道:「此番有賴雒鳴宗諸位鼎力相助——」
海之忙道:「誒,跟雒鳴宗沒關係,就我們幾個瞎胡鬧而已,成沒成還不知道呢,可別拖我們整個宗門下水。」
「睡不醒仙人此言差矣。」上官見微探出身道,「此番星紀長老竟是親自出山,司仙台流竄的餘孽皆已斬於馬下,就剩個小小葉珉,勝負豈不已一目了然?」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岳鐸,岳鐸遲疑半晌,會意:「不錯,此番勝負已了,霈霖仙人,於明真人,負隅頑抗無益,還是快快束手就擒吧。」
臨海台上眾弟子已紛紛收劍行禮,張若朝和聞芠還各自站在原地。
聞芠沒看李正德,反而是看向還站在瞭望塔上的聞貫河。
聞貫河盤腿坐在高處,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
聞家兩頭壓,今日之後,有一人必定步步高升,一人在仙門之中再無立足之處。
沒有人會希望是自己。
眾人各懷心事的寒暄,見了李正德,便再無一人有動武的意思。張若朝看著地上閃光的碎片,久久長嘆一聲,撫須道:「星紀長老,你當真決意如此嗎?」
李正德默不作聲地看向他。
「且不論聖女傳人之事。」張若朝嘆息道,「葉珉到底是你的徒弟。」
秦葬冷笑:「怎麼,難道陳安道就不是了嗎?」
「首徒和二徒弟,自然還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