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他完, 白歸已神色驟變, 上前便往那人後頸猛敲。那人立時鬆手軟倒, 劍還留在楊心問的後心。
楊心問抬手便去拔, 徐麟忙去截他的手:「別拔!先回宗!拔出來出的血更多!」
楊心問無所謂地推開他的手, 用另一隻手把劍拔了出來, 隨手扔在了地上。
鐵劍落地, 叮噹聲像是另一場戰起的預兆。
「要殺魔, 劍要注靈。」楊心問緩緩開口,「光捅進去沒什麼用的。」
姚業同的面色最是難看:「你——」
「先別說這些了!」一名弟子喝道,「此間事了,我們先回去吧。」
楊心問看了那人一眼,肥腮窄額,眼睛還往外凸,像只青蛙。
他有點印象,好像是蛙兄。
蛙兄一邊說著,一邊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轉,不停地給人使眼色:「此地的猖王雖滅,但還有其他大魔。我們都已經精疲力竭了,先走吧。」
一群人竟無人反駁他的意見。
眾人便拾步上山,在山腳下還遇見了被楊心問派去送傷患的曹竹佑等人。
曹竹佑一打眼看見楊心問,很是震驚。
之前楊心問在一群青衣裡頭穿著紅衣,很惹眼,現下他在一群人裡頭穿一身破布,還是很惹眼。
「你的衣服怎麼……」曹竹佑不理解,「驅邪還要換衣服的嗎?」
楊心問眼下光是行走便已精疲力盡,一句話都懶得多說,隨意點個頭便從他身側走過。曹竹佑一怔,隨後蛙兄便走到他旁邊,與他耳語了一陣,曹竹佑聞言臉色大變,周圍幾人也都是驚疑不定的神色。
「怪不得他能面不改色地吃了那魔修的——」
「噓!」
「那、那現在怎麼辦?」
「先上山,讓山中長老把他收拾了。」
「可是……」曹竹佑在一旁有些猶豫,「他畢竟是臨淵宗弟子,還殺了猖王……」
「你傻啊,臨淵宗上一個魔修是陳安道,他幹了什麼你不知道嗎,而且魔物本就有同類相殘的習性,他殺猖王有什麼可奇怪的?」
「這……」
「我也覺得還有更好的法子。」另有一弟子舔了舔嘴唇,眼裡浮現出貪婪的神色,「你看他現在一身狼狽,連路都走得不太穩,想來殺猖王對他來說消耗極大,若是我們不藉助長老,就在此把他圍剿了——」
蛙兄聞言神色也有些觸動,但很快便被壓了下去:「不行,我們摸不清他深淺,萬一沒死在猖王手上,反倒死在他手上,我們冤不冤?」
「唉,元兄,我們都是抱著必死的心下山的,如今又畏畏縮縮的,像什麼樣子?」
「殺了他,不僅這個功我們能攬下,就連誅滅猖王的功,我們也能……」
「什麼亂七八糟的!」旁邊另有兩個弟子怒道,「蠅營狗苟的下流小人!你們要誅魔是假攬功是真!如今世道已這般艱難,你們不操心如何濟世救民,只想著戕害同門搶功上報,這世上怎麼會有你們這種人,真是書讀狗肚子裡去了!」
他喊得有些大聲,蛙兄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都噤聲!不是說了嗎,此事交由長老們處理,我們把他押解上山就行了,別想這麼多有的沒的了!」
與此同時,白歸和徐麟不動聲色地靠在了楊心問身邊。
雨聲很好地蓋住了他們的輕聲耳語。
白歸輕道:「你還能動嗎?」
楊心問掀起眼皮看她:「難道現在是你抱著我走的嗎?」
「她是問你還能不能御劍。」徐麟把命盤抬起,擋住自己的嘴,「離盤龍柱還有二十步的距離,你要御不了劍就用跑的,千萬別回頭,我們能料理的。」
「料理什麼?」
「還能料理什麼?」白歸眼中寒芒乍現,「這群豬狗不如的東西。」
楊心問看了看他們兩人,半晌笑了笑:「不必了,我現在爬這三千玉階都夠嗆,哪兒都逃不了,而且我也不——」
「邪魔就在眼前!」
忽聽一人高喊道:「爾等視而不見,意欲何為!」
恰巧春雷悶響,天邊划過一道光亮,隨後隆隆聲似擂鼓助陣,屋脊在這暗沉的天光下如連綿的山脈,屍骨的流水繞山而行,晦暗之中不見一絲光,唯有驚雷亮起時,才得見些不慎清晰的慘狀。
那人又喊道:「於此斬魔,再無後患!」
那悶雷似在為他助陣,漸漸有人聲應和:「誅魔除祟,此乃天道!」
「誅魔除祟,此乃天道!」
白歸忍無可忍,徑直抽劍刺向那帶頭的弟子!旁邊的蛙兄橫劍招架,忙道:「白歸!你劍指同門,該當何罪!」
「我指便指了!」白歸目露紅腥,一張向來清清冷冷的臉已布滿青筋,「你怎樣!」